第一百九十七章还有

　　一场风雪，一场相见，沐秋始终没有抬起眉目，直到云无心说，会为沐秋留下颈旁伤疤，凄凄的姑娘终于抬起泪眸，望见那道深深的伤口。

　　伤口在冷月下凝着血霜，让人如此心痛，只需这仅仅一眼，立即惹得眼泪犹如破冰的怒川。

　　“云无心，云无心，云无心……”

　　简简单单三个字，不知念多少遍才够，也许念上一辈子也不会腻。

　　云无心轻轻低下眼眸，见到了沐秋的风霜雪泪，那里有无尽的心疼。

　　明明是至死不渝的两个人，明明肯为彼此付出性命的两个人，却为什么要受上天的捉弄？

　　放肆的流一会儿眼泪，放肆的念几遍名字，放肆的心疼问候一句，“为什么不用药？”

　　云无心踏到沐秋身旁，俯身抓住沐秋的手，霸气的将柔弱女子揽入怀中，凄冷的声音落入耳畔，“为什么不信我？”

　　沐秋发誓，那一刻确实挣扎了，却怎么也挣不脱云无心的怀抱，唯有安安静静的听着少年郎的心跳。

　　如同灼灼誓言一样的心跳。

　　许久以后，沐秋放肆够了，渐渐收敛起一池心伤，强撑着一束绝情的声音，“小侯爷，婢女虽然卑微，却不下作，请放手吧。”

　　沐秋明明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云无心只有无尽的纵容，此刻却没有放开手，甚至双手更紧，恨不能将沐秋揉在怀里。

　　怀抱太温暖了，充满了诱惑，可是越温暖越诱惑，就会越让人心碎，沐秋凄凄的哭诉一句，似乎说着无尽的委屈，“云无心，你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你凭什么为我留下颈旁伤疤，我不想要！我不想要！”

　　云无心无声无息，轻轻的呼吸萦绕在耳畔，暖了沐秋的鬓边青丝，好想抬起头，让少年郎用力吻一吻，却不能，不能。

　　沐秋苍白的望着茫茫残雪，流出唇角的言词如此凄冷，“云无心，你若敢留下颈旁伤疤，我会恨你一辈子。”

　　云无心悄悄吻了沐秋的发丝，终于舍得放开手，看一看沐秋的泪眸，“风沐秋，相信我。”

　　趁着喘息的瞬间，沐秋退出云无心的怀抱，冷硬的望着少年的温柔目色，唇角不得说着不绝情，“云无心，在叶城时，我曾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静静的离开，不给你留下烦恼，你还记得吗？”

　　云无心望着沐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没有说出一个字，似乎已经猜到沐秋想说什么。

　　果然，沐秋的下一句话，正如云无心所预料，“云无心，我现在告诉你，我厌倦你了，请你离开我。”

　　言词这样绝情，说着绝情话的沐秋，却是泪水奔涌的人。

　　云无心望着沐秋，见到泪水比雪花更美的姑娘，少年轻轻蹙着眉头，话音飘逸如风，“风沐秋，你还想和我说什么？”

　　沐秋婷婷侧身，轻轻低下眉目，不想让云无心见到心碎模样，凄苦的说一句祝福，“小侯爷迎娶萧灵儿，关乎两国和亲大事，婢女希望小侯爷早日治好伤口，风华绝代的迎娶辽国公主。”

　　“风沐秋，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去做。”

　　云无心踏着冷月残雪，一步一步逼近沐秋，每一步都是心碎的声音，“还有吗？”

　　沐秋轻轻低着头，微微屈膝，想要此刻就逃离，“小侯爷，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婢女要回御膳……”

　　“风沐秋，你刚才说，我从不问你想要什么，可你却不曾问过，我想要什么？”

　　云无心横了一步，挡住沐秋回转御膳房的去路，“风沐秋，你对我不公平。”

　　公平，公平，这座皇城里哪有公平？

　　如果有，文武俊侯何必赤膊守城，无双厨娘何必擂鼓撞钟？

　　“小侯爷，人各有命。”沐秋戚戚摇头，笑容如此凄凉，“婢女认命了。”

　　认命，如此简短的两个字，却这样凉薄。

　　云无心的目色渐渐无力，权贵熏天的文武俊侯，居然也会哀求，“风沐秋，不要放弃。”

　　尝试过，执着过，深爱过，拼命过，然而抗争不过皇权，只得到心碎而已。

　　如果赤膊守城的人是沐秋，沐秋不会放弃，就算受尽天下耻辱，就算冻死在城墙头。

　　可是，迎风凌雪的人是云无心，让沐秋怎么舍得？

　　自从在城墙下，遥望到一抹青紫的瞬间，就注定放弃了。

　　回忆只会让人痛苦，既然做了决定，不如斩断情丝，沐秋再次屈膝告别，凄凄苦苦的一声叹息，“小侯爷，有其他吩咐吗？”

　　“有！”

　　云无心吸足一口气，深深望着沐秋，冰眸越来越寒，“风沐秋，我迎娶萧灵儿的婚宴，必须由你亲自来做。”

　　终于听到这句话，想到那个场景，以为心里有了万全的准备，这一瞬间却还是崩出眼泪。

　　沐秋咬着唇角，低眉屈膝，“婢女一定尽心尽力，小侯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还有！”

　　云无心踏前一步，冰眸深幽，“风沐秋，我迎娶萧灵儿的婚嫁首饰，必须由你来设计。”

　　一次又一次，每次想到为云无心穿上嫁衣的姑娘是旁人，心就会被撕扯，碎成一片一片。

　　“婢女一定尽心尽力。”就算忍着无尽心痛，也要强撑起一束坚强，“小侯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还有！”

　　云无心盯着沐秋的眉目，剑眉拧在一起，此时出口的每个字，又何尝不让自己心痛，“风沐秋，我迎娶萧灵儿的婚服嫁衣，必须由你来缝制。”

　　“小侯爷！”沐秋抬起头，泪水溢出眼眶，嘴里说着道理，却如同是在哀求，“婚服嫁衣是彩绣宫的……”

　　“风沐秋，我娶萧灵儿，是两国的和亲大事，你不做，我不娶。”

　　每个字都冷硬如冰，用沐秋的话还给沐秋，让人哑口无言。

　　沉默许久以后，沐秋凄凄的叹了一口气，“小侯爷为国取妻，婢女一定尽心尽力，还有其他吩咐吗？”

　　“还有！”

　　云无心不依不饶，狠狠纠缠，“风沐秋，婚礼当天，你做礼官，你不做，我不娶。”

　　好威风，好霸道，不容半个字的拒绝。

　　“小侯爷，婢女只是御膳房的厨娘，不懂婚嫁呈仪。”沐秋实在无力再答应下去了，凄凄软软的跪在云无心脚下，“念在相识一场，婢女请求小侯爷开恩吧。”

　　云无心盯着沐秋，慢慢起伏胸膛，生冷的冰眸滑下泪水，狠狠的逼问沐秋，“风沐秋，你想我纳几个侍妾？你想我养几个外房？你想我生几个孩子？回答我！”

　　问题如刀，刀刀催落眼泪，刀刀割碎人心，让沐秋的哭声更添几分凄苦。

　　“风沐秋！本侯爷命令你抬起头！”

　　吼声震荡着残雪飘落，文武俊侯怒气招摇。

　　沐秋轻轻抬起泪眸，见到云无心的眼泪，见到云无心手里有一只火红的信封，见到云无心撕碎了礼聘文书，扬入戚戚寒风。

　　“风沐秋，你想见到我风华绝代地迎娶萧灵儿，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冷月将云无心的眼泪凝结成霜，清冷的少年郎踢飞残雪，冰眸凄然，如同一个疯子，“风沐秋，风沐秋，风沐秋。”

　　终究，云无心踏雪而去，凄冷的月光下，再也看不见少年郎的身影，带走了烈烈怒火，留下了无尽伤悲。

　　沐秋立即跪爬在雪中，去追寻被撕碎的红色信封，可恨北风凛冽，残纸片片随着飞雪而去，就如同已经破裂的心，怎么也拼凑不齐。

　　追寻了大半夜，身体冻成了寒冰，只追到了几片红纸，摸到漆漆墨迹时，就好像最后一次枕在云无心的膝头，望到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那里柔情似水，那里无尽宠溺。

　　沐秋回到寝房时，人像寒冰一样冷，万大姐还等候在这里，立即为沐秋披上棉被。

　　见到一双绝望的双眸，见到指尖的残纸碎片，一个字也不用问，陪着流几滴眼泪，就是最好的慰藉。

　　今夜，万大姐不敢离开沐秋，一直留在这里，清晨起来的时候，终于见到沐秋的苦笑，“万大姐，我没事了，以后就没有东一件西一件的破事了，会安安静静的活着。”

　　沐秋将追回来的红色纸片看了又看，终于狠狠心，燃起一颗蜡烛，全都烧尽，化作飞灰。

　　就此告别一场美梦，就让那些甜蜜和誓言留在记忆中，每天想一遍，用心的守护着，不再爱上任何一个人，直到了却残生。

　　其实，早在军营帐篷里，已经说过别词了，“云无心，谢谢你陪我醉过一场。”

　　醉过，现在该醒了。

　　沐秋换了一身新衣，用冷水洗了手和脸，踏出寝房时，轻轻承诺自己，一切回到最初吧，就如同没有相识过。

　　可是，心不由自己，提起笔，写着婚宴菜单，落下第一个字时，却还是红了眼眶。

　　沐秋将自己藏在角落里，默默的品尝苦涩滋味，却听到阁子门前，遥遥传来一声娇喝，“风沐秋！你出来！”

　　这束声音很熟悉，惹得沐秋唇角苦涩。

　　该来的躲不过去，沐秋微微叹一口气，婷婷起身，迎向阁子门前，见到眉目高傲的萧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