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狠狠

夜风渐渐吹起凉意，江川流的目光却越来越炙热。

　　“我的文章到过总编修眼下，我现在主持编写《春秋遗古》，我现在是秋考试题的主持，这次机会我一定不能错过。”

　　江川流转头看着沐秋，眼眸里充满期待，“沐秋，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这一次机会！”

　　沐秋轻轻一笑，随着点一点头，“那就幸苦状元郎了，努力准备吧。”

　　两句话之间，有几丝春雨悄悄落下，江川流急忙脱下长衫，撑得又高又宽，为沐秋遮住细雨绵绵。

　　低头看一看沐秋坐在落在地上的秋千，江川流扬起眉头，“我们的院子里也要有一只秋千，每到日落的时候，我就会推着你悠悠哉哉的看晚霞。”

　　“为什么一定要到日落的时候？”沐秋骄傲的眼眸犹如春水，那么清澈，“应该是只要我想悠哉悠哉，你就必须让我悠哉悠哉。”

　　江川流深深对视着沐秋的眼睛，雨丝越来越急，胭脂越来越香，终于轻轻凑过去。

　　沐秋一见到江川流凑近，急忙缩到一旁，将身子扭过去，摸一摸烫红的小脸，怜音犹如蚊吟，“你若爱我，就当敬我，如果我们有洞房花烛那一天，我当然会如你心意，现在，不行。”

　　“沐秋，是我不好，冒犯你了。”江川流重重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随后低着头，话音如此坚定，“我们一定有洞房花烛那一天。”

　　沉默了很久，只有雨丝声声，滋润在大梨树上，树叶沙沙作响。

　　“我没有恼你。”沐秋轻轻转头，看一看江川流，立即又躲开目光，“雨越来越大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江川流将外衫披在沐秋身上，慢慢站起来，犹豫了很久，在沐秋转身离开之际，终于说出口了，“沐秋，这件事情，阿公能帮我们。”

　　沐秋微微停住脚步，低头思索了很久，轻轻柔柔一句，“阿公上次说，年纪越来越大了，不想过问官场之事了。”

　　“阿公是年纪大了，但是十七公主年纪小啊。”江川流立即追近一步，语速陡然变急，“你去找阿公，阿公找十七公主，十七公主找正宫皇太后，正宫皇太后找吏部，这样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呵，这条线路规划的这么清楚，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沐秋轻轻转头，明眸里闪过疑惑，“十七公主为什么要听阿公的话，正宫皇太后为什么要听十七公主的话？”

　　江川流轻轻一笑，将其中的关系讲得清清楚楚，“十七公主一出生母妃就死了，皇帝亲赐阿公照顾十七公主，阿公养大了十七公主，十七公主当然听阿公的。”

　　说过了这一条关系，再分析另一条关系，“爹亲娘亲不如隔辈亲，十七公主聪明伶俐漂亮，是正宫皇太后的命，只要小姑娘和奶奶撒撒娇，要一座金山也得给。”

　　沐秋听了这一切，轻轻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一定想了很久吧。”

　　“这根本就不用想，稍微一过脑子就出来了。”江川流越说越得意，越说越动情，“沐秋，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对，我们，我们。

　　沐秋看一看江川流，婉儿一笑，“我知道了。”

　　见到沐秋宛若春风的笑容，江川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沐秋，我目送你回御膳房，我回我们的新家，搭上葡萄架。”

　　沐秋将肩头的衣衫解下，轻轻还给江川流，“我没几步就到了，你穿着吧。”

　　匆匆回了御膳房，不换下湿衣，匆匆躲进被子里。

　　春雨，怎么这样寒心？

　　随后的日子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依旧每天黄昏相约大梨树下。

　　如今说的话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就是感觉越来越无聊，笑声也少了许多。

　　江川流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也许过了十天八天吧，终于在这一天黄昏，江川流带来了许多礼盒。

　　沐秋疑惑的看着江川流将礼盒一个一个打开，都是古玩字画。

　　江川流展开一幅画，得意给沐秋鉴赏，“沐秋，桃花仕女图，真品！”

　　这幅画价值不菲，几乎可以买一栋楼了。

　　看过这幅画以后，江川流从盒子里捧出一只瓷瓶，“御笔亲题，皇家官窑烧造，这是传世之作！”

　　看看这只瓷瓶的朝代落款，是一千年之前的东西，那时的中原比现在更加鼎盛。

　　瓷瓶以后，是一对碧玉貔貅，江川流捧在手里，眼眸里恋恋不舍，“这是名家手笔，大家雕刻，两只貔貅一公一母，一个招财一个守财，色泽和种水几乎一模一样，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炫耀过一件一件的宝贝之后，江川流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收好，对沐秋扬眉一笑，“这些礼物递给阿公，不寒酸吧？”

　　沐秋惊讶的愣住，久久不知该说什么，“为什么要送阿公礼物呢？”

　　“阿公以前帮过我们那么多次，我们表示一些心意，这不是应该的吗？”江川流悠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无奈的笑一笑，“以前阿公有求必应是因为事情太小，这次好几天没有回音，是因为难度不同以往了。”

　　原来，原来，江川流是一直这样想的，阿公以前帮的忙，只不过是因为举手之劳而已，所以很无所谓吗？

　　江川流将礼盒一个一个提起来，对沐秋轻轻眨眼一笑，“我们现在就去见阿公，不打扰吧？”

　　沐秋在心里叹一口苍凉之气，微微蹙起眉头，“你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么名贵的礼物？”

　　“这个，呵，呵呵。”江川流讪讪笑了两下，随后低下头，“说贵重也贵重，说不贵重也不贵重，我认识一个古玩字画店的老板，这些东西是以假货的价格收上来的，所以也以假货的价格卖给我，没有花太多钱的。”

　　说过这个故事以后，江川流立即重重的补了一句，“虽然是以假货的价格买的，但东西都是真东西！”

　　沐秋淡淡一笑，话音柔柔，“古玩字画可以有真假，碧玉貔貅却没有真假，这么名贵的玉器，人家总不会便宜卖吧？”

　　这个问题打的江川流措手不及，一时间稍稍有点慌乱，只能脸红的低着头，“我，借了一些钱，不过，为了我们将来，是值得的。”

　　沐秋深深吸足一口气，看着江川流的眼睛，轻轻柔柔说了事实，“这些天阿公没有回音，不是因为没收我们的礼物，而是我没去找阿公。”

　　“你没去？”江川流听到答案，愣了很久很久，渐渐走到沐秋眼前，问的小心翼翼，“你明明答应我了，为什么没去啊？”

　　沐秋婷婷侧身，低下眉目，“我从来没有答应你，没去是因为我不想……”

　　“风沐秋！”江川流放下礼盒，两只眼睛瞪的斗大，几乎快要瞪出血来，“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只是要你去说一句话，怎么就这么难！”

　　这句话像一条凌厉的鞭子，抽在沐秋的脸上，毫不留情的留下印记。

　　沐秋抬起头，愣愣的望着江川流，翩翩风雅的少年，此刻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陌生，陌生，这一瞬间彼此都陌生。

　　江川流没想到一向乖巧顺从的沐秋，竟然没有听话去找阿公。

　　这么关键的时刻，最能帮助江川流的沐秋却置身事外，这不该让人发火吗？

　　江川流看到了沐秋眼中的不置信和惊恐，立即强压下心头怒火，轻轻一声叹息，慢慢放柔话音，苦口婆心的在说道理，“沐秋，我刚才声音大了一点，是因为我太着急，我着急是因为我太爱你。”

　　沐秋悄无痕迹的退了半步，轻轻点头，“你太爱我，我知道了。”

　　“正因为我爱你，我才想给你天下最好的。”江川流离沐秋很近，话音却很轻柔，像怕吓到了沐秋，“只要我做了副总编修，前途指日可待，我们什么都有了。”

　　沐秋抬起眼睛，看着江川流眼眸中的真挚，绽放一朵微笑，“你想给我天下最好的，我知道了。”

　　江川流心里有点疑惑，沐秋明明在笑，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美丽，却感觉那么陌生也那么远，只能轻轻柔柔地试探着问一句，“沐秋，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一起去见阿公好不好？”

　　沐秋又一次点头，回答的很干脆，“好。”

　　月色下，两个人，一同走向深宫。

　　到了内宫门前，有侍卫拦着，江川流进不去，沐秋婉儿一笑，“你在这里等着我。”

　　江川流有点犹豫，更有点渴望，“这么多东西你提不动，你去安排人来接我吧。”

　　“好。”

　　沐秋飘飘而去，身影在月色下那么美丽，勾走了江川流的魂。

　　这一路，终于没忍住，泪水突然断了线，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沐秋找了一个阴暗的墙角，狠狠咬着手背，狠狠哭了一场。

　　直到眼泪干涸了，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冷冷的青石地上。

　　轻轻柔柔的站起身，狠狠抹去眼泪，踏着月色，去见了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