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相思

正宫皇太后皱着眉头微微笑，十七公主撇一撇小嘴儿，有一点不知所措。

　　阿公上前一步，轻轻扶着站在椅子上的十七公主坐下，趁着这个时机，立即在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所以，十七公主坐下以后，红彤彤的小脸立即变得从容，眉飞色舞的说着答案，“蒜头白白的像美玉，茄子皮是紫色的，所以这道蒜蓉茄子的谜底就是紫玉满堂！”

　　听到十七公主回答的这么圆满，皇帝也饶有兴趣的追问，“那么花意竹情呢？”

　　“秋天采摘黄花，冬天在竹林里挖笋，这道菜有花也有竹，是花有意来竹有情，所以是花意竹情呀！”

　　小姑娘用天生又稚嫩的嗓音，说着如此浪漫的答案，惹来满堂喝彩。

　　皇帝高兴地拍着手，毫不掩饰眼眸里的喜爱，“赏，赏，珊瑚树两棵！”

　　“父皇赏了，奶奶也赏！”正宫皇太后宠溺的笑着，“赏十七公主大珍珠十颗！”

　　十七公主高兴的手舞足蹈，逗乐了所有人，然后又悄悄地夸奖阿公，“阿公，你真厉害！”

　　阿公一边为公主剥橘子，一边摇摇头，“不是我聪明，是太巧合了，我今天去给风沐秋送殿下赏赐的头花儿，风沐秋偷偷告诉我四道凉菜的答案。”

　　“这些菜是风沐秋做的？”十七公主立即拿起筷子，伸长了小手去夹菜，转头又悄悄问阿公，“还有两个灯谜呢，快点告诉我呀，我再赢两棵珊瑚树，一棵给阿公，一棵给风沐秋。”

　　阿公急忙拦住十七公主夹菜，各取一点蒜蓉茄子和黄花冬笋布到公主眼下，然后笑着摇摇头，“水满则溢，话满则多，已经赢了，就不猜了吧。”

　　“不行，不行。”小姑娘使劲耍着赖，抱着阿公的胳膊，“我要赢，我要赢。”

　　阿公被折腾的实在无奈，只能又伏在十七公主耳边说了几句。

　　听懂了以后，十七公主突然跳起来，高高的举着小手，“奶奶，父皇，我还知道，我还知道！”

　　皇帝看着十七公主焦急的小模样，既安慰又疑惑，“你还知道什么？”

　　“鱼冻栗子糕是江山永固！”十七公主再次得意的笑，“鱼游在江里，栗子长在山里，加在一起是江山，熬成了鱼冻做成了甜糕，这就是永固，所以是江山永固！”

　　皇帝诧异的点点头，这道菜的谜底已经很深了，而且寓意很好，小小年纪的公主居然能说的这么圆满。

　　“糖水莲子藕片是并蒂同心！”小公主再说一个答案，随后就该说解释了，却一下子全都忘光了，急急的转头看阿公，“阿公，这是什么什么来着？”

　　原来不是小公主聪明，而是背后藏着帮手，却因为背不住太多而漏了馅儿，大家顿时哄堂大笑。

　　十七公主一瞬间红了脸，缩回椅子里，委屈的小模样让人怜惜。

　　正宫皇太后急忙笑着替十七公主打圆场，“小小年纪，能背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父皇再赏你一个棵珊瑚树，奶奶再赏十棵大珍珠。”

　　大家一片欢腾，有的为十七公主高兴，有的暗暗嫉妒。

　　赏了十七公主以后，正宫皇太后吩咐随行太监，“将这四道菜的呈帖递上来，哀家看看是谁的签章，设计的如此巧妙，是要赏的。”

　　随行太监递了呈帖，正宫皇太后看看过以后，顿时有点疑惑，“御膳房越来越马虎了，竟然没有签章？”

　　随行太监立即脸色苍白，狠狠躬着身躯，“太后娘娘，我去查。”

　　这时守着十七公主的阿公轻轻走近，贴耳告诉皇太后答案，“太后娘娘，这四道菜是风沐秋做的，秋露白菊，太后娘娘还记得吗？”

　　“落梅宴上的小厨娘？”正宫皇太后立即点点头，可是更加不明白了，“哀家当时就赏了章料，为什么还不签章？”

　　阿公再凑近一点，说话的声音更低了，“太后娘娘赏的鸡血石章料到了司礼监，然后被文武俊侯截下来了，小侯爷和司礼监说，要亲自为风沐秋撰刻。”

　　皇太后紧紧皱着眉头，看向阿公，“小侯爷和小厨娘？”

　　阿公轻轻低下头，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还要赏赐风沐秋吗？”

　　“金银财宝哀家都可以赏。”正宫皇太后蓦然收敛了笑容，轻轻一句，“小侯爷和小厨娘，哀家不准！”

　　热气腾腾的元宵出锅了，又烫嘴又香甜。

　　沐秋捧了一大碗，独自来到大梨树下，俏俏的一笑，“大梨树，今天是团圆夜，你孤零零的我也孤零零的，就让我们俩一起做个伴吧。”

　　寒风吹凉了一点烫嘴的元宵，现在的温热刚刚好，沐秋依着大梨树，望着团圆的月亮，轻轻咬了一小口元宵，山楂馅的，又酸又甜。

　　“大梨树，你要是长着一张嘴就好了，我每天都能为你做好多吃的呢。”

　　再喝一口浓浓的汤水，滑入咽喉时又香又暖，沐秋发现自己渐渐习惯了找大梨树说话。

　　吃了两颗元宵以后，蓦然觉得身后月光被遮去半边，沐秋轻轻回眸，看到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

　　“小……小侯爷？”

　　沐秋急忙退了两步，匆匆屈膝，“婢女拜见小侯爷，祝愿……”

　　云无心看着沐秋惊慌失措的模样，唇角勾起笑容，“风沐秋，我也祝你喜乐安康。”

　　“小侯爷，是……是……福寿安康。”沐秋轻轻纠正着祝词，声音越来越轻。

　　“元宵汤洒了，擦一擦。”小侯爷递来一块丝绢，洁白如雪，扬眉一笑。

　　回想初遇那一夜，就是这样一块丝绢，惹来公主决斗，再而掀起波澜。

　　沐秋低下头，双手捧着元宵碗，婷婷后退了半步。

　　云无心收了丝绢，踏进了一步，话音飘飘，“风沐秋，能不能请我吃一只元宵？”

　　“请小侯爷稍等，婢女回御膳房去为……”

　　怜音说到一半，云无心拿了沐秋碗中的汤匙，取了一枚元宵。

　　“小侯爷，那只汤匙是婢女用过……”

　　又一次，话还没有说完，云无心已将汤匙放入嘴中，细细品味又香又甜的元宵。

　　沐秋婷婷侧身，默默垂下头，轻轻退进大梨树的月影里。

　　“这只元宵不是你做的。”云无心将汤匙收入丝绢里，藏于袖子中，眼眸如月，笑容如风，“风沐秋，你的味道，我越来越熟悉了。”

　　这种人，这种人，怎么会有这种人？

　　沐秋默默无言，轻轻蹙着眉头。

　　云无心轻轻踏进月影，从腰里取出一枚鸡血石，摊在手心里，递到沐秋眼下，“还给你。”

　　月色朦胧，鸡血石本来方方正正，却被云无心打磨成了水滴形状，两边各穿一颗相思豆，中间坠了一根红丝绳。

　　鸡血石是正宫皇太后的赏赐，是不能拒绝的，沐秋放下元宵碗，双手接过鸡血石。

　　借着月色望一望，水滴印记处没有半个字，用心浮雕了一枚枫叶。

　　云无心轻轻一笑，“风沐秋的印记，皇城里独一无二。”

　　何止皇城，恐怕放眼天下也是独一无二。

　　正宫皇太后赐的章料，文武俊侯刻的浮雕，许多人想求也求不来。

　　沐秋将印记攥在手心里，轻轻一个屈膝，怜音楚楚，“如果小侯爷没有其他吩咐，婢女要回御膳房了。”

　　云无心目色灼灼，深深凝视，“风沐秋，今天是十五佳节，一个人吃元宵，未免太薄情了。”

　　“小侯爷，婢女只懂薄情，不懂多情。”沐秋再次屈膝行礼，恨不能现在就逃离，灵音轻巧，“小侯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云无心微微一笑，月眸中闪过丝丝疑惑，“莫非你在说我多情？”

　　“多情总是少年郎，小侯爷多情未必是坏事。”沐秋再退一步，狠狠屈膝，冰音冷漠，“小侯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三次拒绝以后，云无心轻轻吸了一口气，蓦然点点头，“风沐秋，你一直在逃离我。”

　　“不同人，不同命，不同路。”沐秋蹙起眉头，淡淡一笑，“处处不同的人，为什么总相逢？”

　　云无心没有说话，轻轻看着沐秋，看到怜眸里思念亲人的泪光。

　　“小侯爷赐给婢女的印记，穿了相思豆与红丝绳，是想婢女挂在脖子上吗？”

　　沐秋抬起双眸，直视着云无心，红唇边的笑容有几分凄然，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小侯爷，你能娶婢女吗？”

　　云无心默默无言，看到了沐秋的眼泪，那么从容也那么倔强。

　　“你不能，不是吗？”

　　沐秋索然一笑，悄悄闪去眼底的泪光，婷婷走到月色下，轻轻回眸，“小侯爷英俊清冷，招惹相思无数，何必捉弄婢女，从此不再相见。”

　　留下别词，匆匆离去。

　　月色扶着背影，窈窕也骄傲。

　　云无心看着沐秋决绝离去，看着沐秋消失在月色里，夜风送来淡淡胭脂香味，犹如最后的别离。

　　这就是真实的风沐秋吗？

　　不是那个安安静静留在角落里，凄凄婉婉躲在树影下，只喜欢与寂寞为伴的风沐秋。

　　如此绝世孤傲，如此洒脱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