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好熟悉的味道？
天衣眯起利眸。
是他吗？
山行的白狐少年。
想那一日，她杀妖除魔，踏着血海而来。
就在这里，天衣抬头望向远方，远远的那里应该有两棵树。枝繁叶茂，根叶相缠。
少年说：树曰相思，只有真心相爱的有缘人来，树才会出现。
那一日，
两棵树如此繁茂，摭住了她望向少年的眼，她的眸子无情而冰冷。
少年的眼眸顽皮而温暖。
天衣说：你是妖，我为斩妖人。
少年笑：不管仙、人，鬼、妖，为非作歹者可杀。心存善念者可活。万物皆有法则。是妖就该杀吗？那么人呢？只要为人，邪徒奸恶皆不可杀吗？
天衣眸中依然冰冷：我是暗夜司御使，只管除妖。
她倒下了，因为前面除妖受了很重的伤，血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少年墨深的眸子。
倒下之前，她依然挥动了手中的利刃。
万妖斩闪过，
少年不见了，只有一个普通白狐，用一双悲悯地眸子看着她。
“你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山中小兽，你不能杀我。”
是的，
少年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山中小兽，全身竟无一丝妖气。
她的万妖斩，只能斩妖，却连切一块肉都切不动。
……
再相见，他一身白衣，脚踏鲜花，所过之处，百花盛开。
天衣：你是仙
他若不是仙，为何全无一丝妖气，所到之处，一片祥瑞。
少年笑：不，我只是一头普通的小兽。
天衣：为何跟着我
她所要做的事，无时无刻不充满生死与血腥。
少年：因为喜欢你
少年眸子所望之处，天衣又看到了那棵树，如此枝繁叶茂，根叶相缠。在月光下，盛开着一树绯红。
是他吗？
绝境山中的食人妖兽。
天衣挑起红盖头，眯起眼，望向花海深处，远远的，那里并无树的影子。
应该不是他。
可是，
为何空气中有着如此熟悉的味道，那明明是只专属于他的味道。
“我来接你。”
远远疾驶而来的身形，就连声音都如此熟悉。
蒙着红盖头的天衣，全身都感觉到了一种专属于了的他的味道。
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了红盖头，天衣抬头，撞进了一双深情的眸子中……
果然，
来人真是他。
为何？
微笑，如此甜蜜。
凝眸，那般深情。
“妖物惑人，杀！”
一声暴喊，金贤宇化为一道黑影，向着白衣少年扑来。
“滚！”
白衣少年头也不回，眸子一紧，金贤宇就被弹飞了出去，天衣清楚地听到了一阵骨裂肉碎的声音。
他白皙的脸上，一滴艳红的血，闪着非常诡异的光。
他受伤了吗？
一只纤柔的小手，指肚带着常年握兵器的老茧，抚上了他的脸，抹下了那一滴血。
该死！
瞬间，他墨染的眸子闪过血腥的红光，那光越来越犀利，越来越……
回头，
他看到躺在地上，骨裂肉碎一身血污的金贤宇。脸上带着得胜的笑。
找死！
居然敢暗算他。
“等我！”
放下她，转身扑向金贤宇。
那是什么？
天衣呆住了，漫天遍野的青色，白衣的少年，瞬间化为一道青色的影子，月色下，无数灰青色的尾巴在空中摇动。闪着诡异凌厉的光芒。
嗡，嗡，
身后万妖斩发出沉闷的低鸣。
这一幕，多么熟悉。
她遇到妖魔的时候，万妖斩都会发出如此鸣叫。此时万妖斩似乎被弥漫四周强烈的妖气所震动，自动飞出剑鞘，在她面前转着圈，化为万道利影。
“讹兽擅长幻化！”
金贤宇嘶吼一声，惊醒了天衣的迷梦。
斩妖除魔，最怕心智不稳，被妖物利用，迷惑心神。
所以暗夜司的十大戒规，第一条便是：断七情绝六欲。
她身为暗夜司少主，未来的暗夜司继承人，居然为一个白狐少年动了心。才会被这只妖物所迷惑。
愤怒、羞耻。
对自己，也对这头该死的畜生。
居然能看破她的心事，幻化成了他。
而且这妖怪好生厉害，居然能随手一拍，就让金贤宇受了重伤，完全失去战斗力。
自出道以来，天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妖。
怪不得自己刚才会被迷了心智。
就在那妖扬起利爪，拍向倒地，完全失去抵抗力的金贤宇时。
万妖斩化为万道利箭，飞向妖物，瞬间消失在妖物身上。
艰难地转身，不敢相信的眸子。
妖物没有倒地，而是带着漫天的血雨，向她扑来。
而她，居然躲不开，被他扑了个正着，两人倒在草地上。
天衣只看到漫天的星光，血疯狂地奔涌着，所到之处，小花一朵朵盛开了，在月光下闪着金属的暗红的光。而他的眸子，带着受伤的委屈，却依然深情。
“三界之中，只有你能杀我。”
他扑在了她的身上。
远远地，天衣看到了花海深处，出现了两棵树，互相纠缠、枝繁叶茂。
是他，
真的是那白狐的少年。
她杀了他。
他明明不是妖的。
为什么，前一刻，他却带着那样浓重的妖气。
她这一生，杀妖无数。
她是半面天衣，她怎么可能认错妖怪？
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
心，剧烈地抽搐着。
这就是心动吗？
这就是心痛吗？
自从十岁从万妖塔一身血污地爬出来，她再无七情，再无心跳。
可是，
现在，
她的心跳了，痛了，活了。
可他，
却要死了。
第一次，她发现了自己的真心，发现了她真得爱上了这个少年。
这一次，她却亲手杀了他。
泪，
涌出来，
由冰冷变得滚烫，只有一滴，滑行在她的脸上。
“别哭。”
渐渐变冷的手抚上她的脸，
“你这样哭，我怎么能走。”
“东——青——”
第一次，她叫了这个名字。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他微笑，
他贵为青丘帝皇，这个名字，三界之中，除了父母，他只许她一人叫。初见第一次，他便告诉了她这个名字。可是这么久，她才第一次呼唤这个名字。却也成了最后一次。
他寿于天齐，三界之中，谁也不能杀他。
唯有他的真心，才能令他死亡。
刚才那个叫金贤宇的东西，居然趁他掀起天衣红盖头的时候，在他身上洒上了天衣的血。他本是仙妖共体，天衣的血盖住了他所有的仙气，所以天衣的眼里，才只看到了他的妖气。
这是他唯一的劫。
想当初，天界之中月老对他说，这一生他最都不要去爱人，因为他爱的人将是他的死结。
当初，他一笑了之，千万年活着，他根本不在乎生死。因为活太久，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生与死对于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遇见她，直到现在她杀了他。
从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一刻，他更渴望活着。
因为，他死了，她怎么办呢？
她，
一个普通的人类，
怎么能承受得住，接下来，他死亡引发的震怒和惩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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