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除夕夜

齐皓坚持出兵的事情果然在军营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未能得到证实的理由不足以说服军中的将领们。齐皓的亲信和戍边的将士分成了两派，双方僵持不下，已经在议事营帐里争执了好几天。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动荡里，除夕夜还是如期而至了。

　　正是战火纷飞的时候，军营里没有人有心思过这样的节日，事急从权，这些小事在家国大事面前不值一提。

　　除夕夜里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雪，给军营的气氛又平添了一丝沉重。而这个时候的火头军里却是沸反盈天，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孟滔的大嗓门，翻来覆去喊的都是那几句话。

　　“我来我来，夫人您别动。”

　　“交给我就是了，您小心烫着。”

　　“火火火，别被燎着了！”

　　诸如此类。

　　魏瑾将大锅里的饺子捞出来，然后就被孟滔接了过去，她便道：“把这些分给巡逻的将士们。”

　　旁边还有几个锅也在煮饺子，伙房里被蒸的热气腾腾，魏瑾已经脱了厚重的棉衣，轻衫简裙的站在大锅面前忙活着把新的饺子赶进锅里。

　　孟滔看着魏瑾裙摆底下几个黑扑扑的印子，鼻头一酸，还是忍不住嘴欠：“夫人，现如今弟兄们都没心思过年，您费这个心思也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何必呢？”

　　魏瑾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脸上也泛着红润，她道：“大家伙在前线出生入死，除夕夜里连饺子都吃不上，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再说这几个饺子就能收买人心了？多稀罕啊？外头冰天雪地的，你们能暖暖胃也好。快送去吧。”

　　孟滔看着魏瑾那专注认真的侧脸，然后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别说，还真有大把大把的人稀罕这两个饺子。

　　魏瑾从中午就开始和火头军的人一起包饺子，忙活到了大晚上，军里的士兵们都能捧着碗吃口热的后，她才把将领们的那份煮出来。

　　这个时候那些大将军正在营帐里议事，应该还是在争执发兵与否的事，魏瑾知道这些事不是她能掺和的，也就没有去打扰。

　　可即便魏瑾没有让人去打搅，军营里的一众将军们还是察觉到了除夕夜的味道。

　　他们坐了一圈争执的面红耳赤，两方谁也不让谁，各有各的道理，吵的座上的齐皓也一脸烦躁。

　　坐的离门口最近的一个胖将军没有参与前头人的吵闹里去，原因无他，在营帐里坐了两三个时辰的他已经吵不动了。正百无聊奈之际，鼻子底下忽然飘过一缕奇异的香味。

　　胖将军将头偏向营帐门口，伸长脖子闻过去，然后饥肠辘辘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胖将军苦了脸，心想自己是不是饿疯了，竟然在这里闻到了肉的香味。

　　他无奈的转过头，还没有来得及叹气，就见对面坐着的两个将军也如出一辙的怀疑神色。他愣了愣，然后对那两个人抬下巴使眼色。

　　对面两人也上道，互相用眼神交换着信息，然后确定了，不是幻觉，是真的有肉的味道。

　　三人面面相觑，耳边的争吵声都听不到了，心思早就飞了出去，想要知道这股折磨人的味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对面一个高高瘦瘦的将军对胖将军努了努嘴，胖将军立马用手指了指那群聚在书桌前吵吵的将军，然后用力摇头。

　　高瘦将军也有些泄气，就用嘴型询问香味是怎么回事。胖将军自然也不知情，两人竟然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无声聊起来了。

　　本来就是一家人，意见不合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公事算公事，私交算私交，所以私底下大家的关系都还不错。

　　三个人这么挤眉弄眼了一会儿，前头的争论声也渐渐消停了，齐皓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只是在大家吵完了后再一次坚决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有人吵架吵的红了眼，没好气的说道：“仅凭一封被拦截的信，就能判断第戎是故意拖延时间吗？我们和谈谈的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别人只怕还觉得我们两面三刀无信无义呢。”

　　齐皓的亲信里立马有人反驳：“我们和第戎是世仇，跟他们讲什么情义？他们攻破重沂后屠了整座城，老弱妇孺一个都没有放过，城里的血能汇成一条河！你们这么快就忘了？”

　　这话让对面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国恨家仇是不可能忘的，不能忘也不敢忘。

　　那位亲信趁热打铁，接着说道：“第戎三番两次的在和谈书出问题，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眼下京城安危未知，我们又在这里和他们拖沓着，倘若京城出事了怎么办？我觉得大帅说得没错，就是要一击破敌，把那些蛮子都赶回草原去，然后回防京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贪图对方那点干巴巴草皮干什么？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其实这么几天的争执下来，大家伙都有些心身俱疲，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周的安危和利益，谈不上对与错。只是局势逼人，让他们不得不拿起了想法的意见，但本质上来说，他们并不是对立的敌人。

　　营帐内一片沉寂，最后还是齐皓起身打破沉默：“三日后，出兵制敌，你们好好准备，速战速决。”

　　这一回其他人没说话，低着头各自思绪纷纷。坐在最后面的三个人听到齐皓的话立马附和，拍了一阵马屁，听齐皓说散了吧的时候立马就要往门外跑。

　　胖将军要出门，可外头也有人要进门，进来的人正是孟滔和三个火头军的人。

　　帘子撩开，两人险些迎头撞上，还是孟滔身手敏捷，急忙往旁边一闪，才让手里头的饺子幸免于难。

　　被人吓了一跳，胖将军原本还有些气恼，可一看到孟滔手里端着的东西后，立马什么气都散了，乐呵呵的凑上去，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呀？”

　　孟滔道：“夫人带着火头军忙活了一整天做出来的饺子，军中其他将士都已经吃到了，夫人这才让属下送过来。外面还下着雪，诸位将军吃了再回去吧。”

　　他这话里还是给魏瑾讨了个好，也不指望其他将军能记得这点小恩小惠，只要自家将军念着夫人的情意就足够了。

　　齐皓果然抬眼看过来，只是眼中神色不明。

　　几个将军又坐回去，手里捧着热腾腾的饺子，营帐里原本生硬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大家好好坐下来后还能时不时的说两句话，全然看不出方才的那副水火不容的模样。

　　齐皓吃完了饺子，没有和营帐里其他人寒暄，而是拿了搭在椅子上的狐裘，抬脚出了营帐。

　　孟滔看着自家将军匆忙离开的背影，心满意足的呼出了口气：“这才对嘛。”

　　当齐皓出现在火头营里的时候，魏瑾正帮着其他的弟兄们清理乱糟糟的伙房。

　　饺子皮剩了不少，魏瑾正和伙夫商量明天早上用饺子皮煮一锅碎皮出来。魏瑾背对着伙房门，没有察觉到齐皓的到来，还是周围的人一直在朝她挤眉弄眼，魏瑾这才回过头去，就见齐皓站在门外。

　　魏瑾愣了一下，擦了擦手走过去，问道：“饺子够吗？还有几个，不够的话，我给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在齐皓这个突然的拥抱里戛然而止。齐皓的肩膀宽阔，常常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还有他顶着。

　　身后还有一群人看着呢，魏瑾面皮有些发热，却更不好意思说出来。

　　在欢呼声中亲吻时她没有害羞，这个时候的一个拥抱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