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是他的女儿

窗外天色乍变，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从东南方缓缓飘过来，风雨欲来，沉闷的空气围绕在每个人的身边。

三姨娘斜斜地靠在镂空雕花的床头，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守在三姨娘的床前。

她是周盼在睿亲王府站稳脚之后，周崇文下令调过来的人。

因此，对三姨娘照顾的颇为妥帖。

此刻，见三姨娘面色沉郁，小丫头心中也跟着打鼓，期期艾艾的望着三姨娘半天。

“姨娘，快下雨了，婢子去替您把窗户关上吧。”

小丫头从床榻前站起身，利索的走到窗前，准备伸出手将那一扇窗户关上。

“不，不用，就这样就好，盼儿说，开着窗，我的病才好得快。”

泪珠子断了线一般，从三姨娘的眼角滚落下来，划过她已显苍老的容颜，跌进那张青色的薄被里面。

见三姨娘泪水涟涟，小丫头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姨娘，快别哭了，王妃和老爷正在大厅谈话，要不我这就去替您寻了王妃来可好？”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三姨娘，扶着三姨娘的后背，小手一下下的轻轻顺抚。

哭到不能自已的三姨娘将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只有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姨娘，您别哭了，再哭下去，这身上的病还怎么好得起来。”小丫头劝慰着。

“我，我本就是个罪人，为了儿子去害女儿，我怎么会这么糊涂。”三姨娘低低的啜泣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婢子知道，姨娘也是为难的，王妃如今有王爷照拂，可小公子若是离开了您，无人照拂，肯定下场更为凄惨。”

小丫头清脆灵动的声音鼓舞着三姨娘，在后院之中，若是没个一儿半女，又怎么能够过得下去。

可古来都是重儿轻女，自打周至出生，三姨娘的心就渐渐的偏到极致了，小丫头宽慰她的话，倒像是给她找了个借口。

女子不能科举入仕，最大的好处就是嫁个好一点的人家，当初周盼替嫁入王府，在三姨娘看来，已经是一步废棋了，她自然是更宝贝儿子周至。

“对对，你说的对，盼儿还有王爷，至儿要是没了我，那还有谁能帮他，我为了他给他姐姐下药，他姐姐也不会帮扶他了，只有我才能帮他。”

三姨娘将脸从被子里抬起来，迷茫和自责的表情已经从她脸上褪去，渐渐的变得偏执起来。

小丫头抚着三姨娘的背，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身为女子，她也有弟弟妹妹，但没有哪一刻，她是如此的恐惧自己是女子这个事实。

不过，想到家中的父亲母亲都是明事理的人，绝不会像三姨娘这样逼迫女儿，她的心也就稍稍放了下去。

“你快去把至儿叫来，我有话嘱咐他，你快去。”

三姨娘的心事给她照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此刻已经有些癫狂起来。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宝贝儿子周至，小丫头却被三姨娘几近疯狂的表现给吓得不敢乱动，呆呆的站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根。

“快去，我要见周至，你快去！”

见小丫头站在原地迟疑着不敢动作，三姨娘大喊了一声。

“好好，姨娘莫急，婢子这就去找小公子。”小丫头再也不敢耽搁，弓着背，面对着三姨娘退出了里屋。

转头下了台阶就开始撒腿朝大厅跑。

大厅里，周盼本来已经拉着沐南辰的手，准备带他回去了。

可周崇文这老头子，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再跟沐南辰讨论一下南边走私倒卖官盐的事情。

沐南辰如今替晋文帝处理朝中大小事务，倒卖官盐这一事他也已知晓，只是不知道那八百里加急走水路送回来的折子，周崇文是怎么知道的？

沐南辰抬起手，指尖轻轻地在身旁的梨花木卓上叩了两下，一时没了动静。

抬头看了急着走人的周盼一眼，沐南辰笑着反手拉着她重新落座。

见此，周崇文的老脸上不由得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

想他在朝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虽然这段时间被周韵和杨氏影响，加上有个皇后在背后出昏招。

弄得现在异常的尴尬。

但多年的老狐狸，还是能把被烧得焦黑的尾巴重新收起来的。

“这，通往南边的官盐，都要从沛县的官道过，来往多少辆运盐的马车，出入管账的人是谁，在沛县的县令手上，都是有详细名单的。

这官盐从沛县开始中转，一路发到各个县府去，其中最大的蹊跷，也就处在沛县身上了。

臣先前虽犯了不少错误，可有一点是万万不敢的。”

周崇文一边慢慢的叙述自己得知事情的起因经过，一边打量沐南辰的脸色。

他怕沐南辰怀疑他胆大包天，插手了官盐的事情。

沐南辰端着白瓷底的茶盏，低眉敛目，看不见任何表情。

周崇文瞧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担心沐南辰嫌他婆妈，抿了口茶润润喉咙之后，立刻又开始说道：

“沛县的县令原是臣的同窗，又同臣是同一年科举出身的友谊，在得知了这事之后，除了加急上奏天启，还随了一封私信与臣，臣这才知晓官盐和沛县的事情。”

周崇文多年玩弄权术，智商已经渐渐回拢。

沐南辰原就是可以领兵打仗的人，中毒之后更是演了好几年的傻子。

可以说是心计谋略一样都不缺，他是傻了，才继续跟着皇后与沐南辰作对，太子之位，从来都是立嫡立长，沐南辰两样都占了，又有皇帝和太后的宠爱。

在周崇文眼里，沐南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太子了，只是差个正式加封了而已。

此时不摇旗呐喊，倒向沐南辰这边，那什么时候再倒戈？

再怎么样，如今被称为睿亲王妃的人，是他的女儿，想通这点之后，周崇文的笑容更加真挚热情了。

但沐南辰忙着想官盐的事情，没空搭理他。

周盼是根本就对周崇文这老头子无话可说，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又尴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