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唐墨一个人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里,这个牢房很奇怪,是单独的一间屋子,和别的牢房离得挺远,一到夜里,想起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不知道飘荡着多少冤魂,唐墨就觉得毛骨悚然,整个毛孔都竖了起来。
稻草里,还有好几只老鼠在吱吱乱叫。
可以这样说,这是唐墨活了这么大,包括穿越前的那二十年,也没经历过的慌乱,牢房里甚至连一个小窗户都没有,到了夜里,除了走廊里有一盏昏暗的灯光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她其实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不过直觉告诉她,此刻应该是在深夜,实在是太困了,却又不敢睡。
自从大胡子沙达被带走之后,她就开始害怕。
当时,真应该和他多说几句话。
可是再害怕,唐墨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便听到了铁门的哐当声,紧跟着狱卒带进来了一个人。
“你就在外边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唐墨一下便听了出来,这是马永文的声音,她有些慌,此时此刻,马永文来牢房里干什么?
自从听了沙达说的那些话,唐墨对马永文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是却心狠手辣的贪官,这些年来,在崇西城,不知道敛了多少财。
听沙达说起,马永文还好色,只是最近两年,因为娶了刺史安宗德的侄女安如风之后,被管得死死的,便再也没了机会,这才收敛了不少。
马永文是特意来牢房见唐墨的,当然,他见的人不是唐墨,是绣荷。
“绣荷妹妹,当日我离开白石镇,不是说了吗,你穿女儿家的衣裳更好看,你怎么还穿成这样,我差点把你当贼人给抓起来了。”
以前没觉得马永文的眼神猥琐,可是自从听了沙达的话之后,再看着马永文那文文弱弱书生般秀气的脸,唐墨顿时便觉得他是在皮笑肉不笑了。
唐墨脸色一正。
“我就想问问马大人,我就是混口饭吃而已,到底犯什么罪了?非得把我关进这地牢里。”
今天早上,官差把唐墨抓回来的时候,马永文并不知道此人是绣荷,可是今天晚上,醉仙楼的毛掌柜竟然上门了一趟,说他抓走了他们醉仙楼掌勺的大厨。
一问名字之下,竟然是唐墨,马永文一下便明白了过来,唐墨便是绣荷,当初在白石镇的时候,他便知道。
他真没想到,让自己敬佩的商人,竟然会是小时候和他一起在马坡村长大的绣荷,虽然自己离家得早,可是当日绣荷胆小且有些笨拙的样子,还是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原本毛掌柜亲自来了,马永文是应该卖他这个面子,毕竟唐墨也没犯什么大罪,自己只是因为不高兴他派人几次过去都不见人影,而故意丢大牢里,压压她锐气。
顺便,也试探试探他关押的犯人沙达,此人,他还有大用。
果然,关久了,沙达是闷得慌了,对着新进来的犯人,也能说那么多的话,他想要出去了。
马永文的本意,其实是想和非常有商业头脑的唐墨合作,当然,至于合作方式,他说了算,他只是看中了能想出中介公司这样的人的脑子。
毕竟师傅韩鸣说了,上头现在缺钱,他是上头的摇钱树,得加大马力赚钱才行。
马永文甚至连秦正带来的东西也没收,直接拒绝了他放人的请求。
之所以选在深夜前来,是因为这些年来,马永文早就研究出了一套规律,在夜里,人在昏昏欲睡之时,是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让人不小心出现疏漏的时候。
对绣荷,他便不仅仅只是想商业上的合作,成立崇西城第三股经济实力了。
他把牢门打开,还让狱卒搬了根凳子,坐在了唐墨的对面。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不知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马永文拿出了一个竹哨子,唐墨就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韩天佑的东西。
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唐墨心下慌张,但是脸上却控制着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竹哨子?乡下里很多人都会做啊。”
马永文把竹哨子直接放在了唐墨的手里,“看仔细了,见过还是没见过?”
其实,当初的马永文不是没有怀疑过,不然也不会在好又来餐馆里如此仔细盘问韩天佑的动向了,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他不得不报。
可是衙门说,是土匪杀的,为此,他特意去了黑虎山寨,见过土匪头子谢元彪,谢元彪告诉他,那几日他抓了个压寨夫人,办喜宴,整个寨子狂欢了半月有余,压根就没人下山。
马永文甚至后悔了,当初有怀疑就不应该放过韩天佑一家,宁可错杀。
“这竹哨子做得倒是奇特,不过从未见过。”
唐墨想,如果有机会见到韩天佑,一定要提醒他,以后再也不能用竹哨子。
但是她否认得太干脆利落了,再次引起马永文的怀疑,“既是如此,那我再问问别人,绣荷,我一直想问你,为何突然来了崇西城,还去了醉仙楼做工?好歹你我是同乡,你要有什么困难,也应该来找我啊,毕竟从小到大,你还叫我一声马大哥。”
唐墨不知道马永文东拉西扯地和自己说话,是想知道什么,便只是笑笑,和他保持这距离。
“谢马大人。”
“韩天佑没和你一起来?”
果然,他还是把话题放在了韩天佑身上,“天佑哥哥留在白石镇照顾阿娘,没有出来。”
马永文的笑,让人捉摸不透。
唐墨终于憋不住了,既然知道她是绣荷了,马永文为什么还不说放自己的事,“马大哥,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
“离开,你为什么要离开?”
唐墨都快急哭了,“我为什么不能离开啊,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谁说有罪才能被我马永文请过来?绣荷啊,你是不知道,你可是我派去的人,足足去了三次才请过来的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唐墨实在掌握不到马永文说话的节奏,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马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能做到的便做,不能做到的,你就是把绣荷杀了,也做不到。”
这天晚上,马永文就在牢房里,和唐墨东拉西扯,一会问起韩天佑,一会问起春杏,一会又问起醉仙楼的情况,甚至还谈起了房产中介公司来。
唐墨都小心翼翼地回答,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不能让马永文看出丝毫破绽来,想起沙达的话,如果真让马永文知道韩天佑是杀害他家人之人,那天佑哥哥哪里还有命在。
足足过了两三个时辰,唐墨估计,怕是都快天亮了,她的眼皮有些撑不住,马永文看着唐墨的样子,觉得以前的小不点长大了,还愈发好看了。
再想起家里的母夜叉,他真是心底愤愤然。
“绣荷,我和你谈一个合作,不知你是否愿意?”
唐墨被马永文这样一句客气的话,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他还会和自己商量了,“好,你说。”
“我觉得,你非常有经商的天赋,只要在我的帮助下,我保证可以让你在崇西城的商号间呼风唤雨。”
唐墨在内心深处立马便否决了,天下怎么可能会有掉馅饼的事,马永文能提出这样的合作,肯定会从她那得到更大的好处,这趟浑水,他不能涉。
“这个,绣荷就是个乡野村姑,哪里有什么经商能力,马大人抬举了,绣荷还有些自知之明,不敢有这样的奢想。”
马永文嘴角的那抹笑,意味深长。
看着唐墨红扑扑的小脸,他暗自想道,这可由不得你了,不管是钱和人,我都要了。
“你不用这样急着回答我,再考虑考虑,我有时间和耐心等。”
说完,马永文离开了牢房,丝毫没有放唐墨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