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雪，一个不经意就笼住了天地。

　　绒花花的雪白纷纷覆覆跌落下来，被风裹挟着打旋儿。雪落之处，被人流踩成了泥泞，黑白交织，都粘附到了车水马龙里。

　　“下……下雪了？”

　　从来没有哪天，对冬天的感受这般真切，就好像初雪之前的日子，都不算作冬天。

　　竟然，已经冬天了。

　　初雪最是调皮，四面八方围着你叫嚣，还常趁你不注意钻进你的衣袖里。遇热即化，这种调皮，却也是用生命作了赌。

　　男人伸出了手，瓣瓣晶莹跌进了他的掌心，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原貌。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盛开，轻吹一口气，那六瓣花便绽成了白色烟火，在手心处化成了璀璨。

　　“哇！”

　　他听见了赞叹声，慌忙攥住手中的流火。环顾四周，出现在他眼里的只有一个女孩子，六七岁的模样，丹凤碧眼，像极了她的神采。

　　“大哥哥是魔术师吗？”小女孩盈盈一笑，朝着他手中的雪一指。

　　他一怔，摇了摇头。

　　“可是大哥哥刚刚变出了好多雪花，真的好厉害！”女孩眼睛放着光亮，把这乌黑的天地都照了分明。

　　“其实，这是一个姐姐教我的。”他蹲下来，复又把手张开，那皱缩的晶莹便重新起舞，藏住了往事的离合悲欢。

　　“好棒，那个姐姐真厉害！”小女孩拍起了手，“哥哥可以教我吗？”

　　他呆了一会儿，突然一笑：“等明年初雪，我再教你好不好？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只想给她一个人看。”

　　小女孩一摇头，问：“那姐姐人呢？”

　　“她……应该在那最遥远的雪山上吧……摘下了一片片樱花，然后烧成了雪。”他隔着迷蒙初雪，仿佛见到了女人的娉婷。

　　“哥哥怎么不去找她呢？”女孩把头歪向了另一边。

　　“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见了她该说什么。”他抬手弹了弹女孩肩上的白雪，猛然发现她的黑发中夹杂些许鲜红，正如他心头的朱砂。

　　“你的头发……”他忍不住摸了一下。

　　“哦！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奶奶说我是火堆里抱出来的，头发被火灼红了！”女孩摸了摸发丝，手一碰到头发上的雪白，那点缀立刻变成了水，挂在了黑红相间的发梢。

　　“真会挑时候，偏偏初雪的时候见到……你也是不长记性，忘记被我在雪里骗了多少次了？”他喃喃叙说，仿若疯魔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小女孩凑过来，晶莹的眸子里装的全是他。

　　“没什么，我教你放烟花好吗？”

　　“咦，不是说好只放给姐姐吗？”

　　”没事，她已经看见了……”

　　雪下得大了，从绒毛变成了鹅毛，然后，把一切苦涩都藏在了地下。

　　初雪之时，再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