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得君忘机，此生无羡

洛水村，碧澄湖。

小菏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青翠碧绿的荷叶铺展在大半个碧澄湖上，与蓝天相接，随风摇曳，如诗，如画，

微风习习， 湖面泛起微波，身形纤长一袭黑衣的翩翩少年立于一叶小舟停泊在湖面之上，墨玉的长发与红色的发带纠缠在一起，随风轻扬，一管黑笛横于唇间，笛声在空中飘荡，婉转清脆，轻吟浅唱......

闻笛声 独惆怅 云深夜未央

是与非 都过往 醒来了 怎能当梦一场

红尘中 毁誉得失如何去量

萧萧血热刀锋凉

山高水远

又闻琴响

陈情未绝 卧荻花月如霜

......

自魏无羡上次路过洛水村帮村民除了邪祟，便留了下来，这一停便已有两月。

魏大哥，你为什么总是在吹这首曲子？十四岁的菱儿侧着头眨着灵动的双眸问道。

我哪有？

你怎么没有，我感觉你除去吃饭，睡觉都在吹奏，全洛水的人都知道了，哦~~ 不只洛水，怕不是云溪村都知道了吧！你在多呆一阵没准整个云梦都知道了，哈哈哈....笑声如银铃般飘荡在整个碧澄湖之上。

瞎说，你这个鬼丫头，说着用陈情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嘶”疼，魏大哥你不知道你这个笛子打人很疼的吗？

不知道啊！我又没用他打过我自己！我一般都用他打那些不听我话的小丫头，比如......然后一脸戏弄的看着身旁的菱儿。

哼！就知道欺负我，然后突然一脸认真的说道：魏大哥，你在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你的心上人啊？

听到这句话，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衣冠胜雪、淡雅如雾、剑眉星目的人唤他“魏婴”。

“啊”！似是被弹开一般站了起来，差一点将手中的陈情扔了出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听到这句话我会想到蓝湛，被自己的所思所想震的七荤八素！

菱儿看他的样子，被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着急的说道：魏大哥，你怎么了！

我....我.....我没事，你.....你一个小孩子，瞎打听什么，走走走！敢快回去读书，不然你爹打你啊！

魏无羡此时的脸红红的，说话都有些结巴，赶紧找了一个由头和菱儿一起像村庄走去。

哼！总说我是小孩子，你才多大，也就比我大几岁......至于菱儿后面还说了什么，魏无羡完全没听进去，怎么回到自己屋中的也不知道，见到桌上的水，便大口大口的很是狼狈的吞咽着，然后便呆呆的坐在了案桌前.....

心乱如麻，不知该从何思考.....

月朗星稀拎着天子笑偷偷翻墙抓他的蓝湛

和江澄聂怀桑偷偷喝酒，最后用听话符陪着他一起喝酒的蓝湛

因喝酒被罚一起挨打的蓝湛

藏书阁因春宫图被他撩拨发火的蓝湛

寒潭洞用抹额绑住他手腕的蓝湛

......

屠戮玄武洞给他唱歌的蓝湛

......

乱葬岗归来，质问他为何弃剑道，修诡道的蓝湛

......

不夜天跳崖叫他“回来”的蓝湛

.....

重生归来，对他说“我信你”的蓝湛

冷泉中背上有戒鞭痕、胸前有温氏烙印的蓝湛

阿菁坟前望着他说“幸好”的蓝湛

醉酒抓鸡、刻字，告诉他“不夜天，我有悔”的蓝湛

金鳞台和他站在一起，告诉他“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也不差”的蓝湛

乱葬岗同他一起立于仙门百家，以已招阴，他以半径为圆护自己周全的蓝湛

莲花坞知道他剖丹，满眼心疼的蓝湛

观间庙为自己甘愿自封灵脉的蓝湛

......

往事入心，一幕幕出现在眼前，自重生后，蓝湛一次次的剑指旁人与他并肩，一次次挡剑护他周全，才发现，原来蓝湛一直在他的身旁，默默的为他做了许多事，十六年前为他受戒鞭、烙印之痛，十六年后为他罔正黑白正邪。

他才知道当初问“蓝湛，你不走了吗？”这句话时自己为什么想要哭，因为有委屈，有心痛，有不舍，有不愿，但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在自己的身旁，他才清楚这半载时光为什么心总是空的，总是不习惯的，总是会没日没夜的吹奏那首曲子，仿若疯魔一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相思之疾，原来，我喜欢他，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冷静，回过神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原来蚀骨的相思竟是如此的扣人心弦。

我要去找他，现在，立刻要见到他。

站起身，走到门前，愣住了.....

我是没有金丹，修为尽失的魏婴，他是洞若观火、灵力充沛，剑术超群的蓝湛，

我是连家都没有的魏无羡，他是逢乱必出，世家楷模的含光君，

我是人人喊打、十恶不赦的夷陵老祖，而他，有兄长，有弟子，有他匡扶天下的责任和重担，

而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旁！

抛开其它不论，我两皆为男子，我自己倒无所谓，可蓝湛呢？蓝家呢？仙门百家该如何评价他？如何诋毁他？

重活一世，魏无羡才发现自己在无潇洒随心的豁达，呢喃出声的唯有“蓝湛"二字，轻轻摇头……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

我曾把你当做毕生知己！

现在仍是！

想到百凤山的对话，心酸悲凉徒然而生，于他而言，我是知已，他对我并无此意，我怎能坏了他的名声！

......

自一个月前听到菱儿无意问出的那句话，才发现自己喜欢蓝湛，可却没有勇气去找他，不知忧思几何，只能一日一日站在这碧澄湖上，从清晨到日暮 从黄昏到黎明，吹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念着那魂牵梦萦的人。

......

煮一壶生死悲欢 祭少年郎

明月依旧何来怅惘

不若坦坦荡荡 历遍风和浪

天涯一曲共悠扬

煮一壶生死悲欢 祭少年郎

明月依旧何来怅惘

不如坦坦荡荡 历遍风和浪

天涯一曲共悠扬

天涯一曲共悠扬

一曲毕，又继续重新开始，只是湖中站立的人在无前世的恣意快活，留下的只有落寞，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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