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簌离

洞庭湖常年处于深海中，温度比东海、南海要低很多。

孟章想，若不是要防着簌离趁其不在时疯魔，削这个小尾巴的龙角，这洞庭湖倒真是个不错的修行养生之地。

出了洞庭湖，老远便看见在小凉亭里等着他们的簌离。

润玉望了眼孟章，像是在征求孟章的意见。

“想我陪你去？”孟章好笑的问道。

他点了点头，不可置否。

孟章只道是觉得小孩儿不舍母亲，却又怕母亲疯魔，便随他来到凉亭中。

“鲤儿拜见母亲。”润玉跪拜在地上说着。

簌离看他如此，像是想到以往数千年，自己剜他逆鳞，削他龙角的模样，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润玉上前将簌离脸上的泪擦干，许是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还未尽孝，簌离便亲眼死在自己面前，泪水也一下模糊了双眼。

“鲤儿不哭，娘亲不是不爱你，娘亲只是希望你可以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

簌离连忙擦着润玉的泪水，在怀里掏着什么，却始终掏不到：“人鱼泪呢...我的人鱼泪呢...怎么找不到了...”

润玉见她如此，拿出藏在袖子里的人鱼泪手串：“娘亲很早就给我了，娘亲忘了吗？”

他语气中，多了丝颤抖，这手串于上一世而来，许是沾染上了血腥，还望娘亲千万别发现的好。

孟章本是低着头，划拉着脚边的小石子，听闻人鱼泪便抬起头，嗅了嗅带了些血腥味的珠子，一挥手，将整个手串净化了。

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才不能沾上血腥气。

簌离一拍头：“是啊，娘亲都忘了，这种东西，娘亲怎么会不一开始就给我的鲤儿呢。”

能保护他的东西，娘亲从来都没少过。

这一幕，让孟章想起了这会儿可能在西方与佛陀对弈的兄长执明和不知道在哪儿看山看水的兄长陵光，以及...此时可能正在十二重天入口处堵着自己的兄长监兵，不由得笑了笑，这世间最爱你的人，永远都会把最好的东西捧给你。

“娘亲，鲤儿会和神君好好学习，听她的话，有朝一日保护娘亲的。”润玉跪下来，对着簌离磕了好几个响头。

“娘亲只求...我的鲤儿可以平安长大。”

簌离扶起润玉，朝孟章一鞠躬：“簌离代表洞庭湖三千子民，多谢神君。”

孟章拂了拂衣袖，摆了摆手：“又不是见不到了，他若想，随时可以回来见你。”

随即，一挥手，桌子上便出现了一个凤钗，孟章语气有些别扭，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孩儿在表达自己的善意：“送你的礼物，西海明珠制成的清明凤钗，算是感谢你将这孩子养的还算得我意。”

她说罢，不再去理会他们的母子情深，只默默的走出凉亭，盯着远处的海，望的有些深沉。

拜别完母亲，随孟章去往长安的路上，润玉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声：“神君为何送我母，这么贵重的礼物？”

孟章解释道：“你母亲疯魔多半是因为天帝的原因吧？”

“嗯。”

他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像是在回答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就像是很久以前，孟章路过西方梵境，无意间听到个小女仙说的：有些人一句话平淡无奇，内心里却是有一场海啸。

当时的孟章，只觉好笑，这世间哪儿有这么能隐忍的人，况且她只见过一次海啸，还是她少年时期，随执明一起下江南绞杀千年蛟蛇时，蛟蛇被杀之后，江南突起海啸，淹了三个村子。

掀起了千层海浪...

“那清明凤钗可让她保持清醒，不因你而作乱，这洞庭湖养出来的妖精或神仙，虽不及我十二重天养的干净，却也有兴风作浪的本领。”

她望着润玉的眼睛，眼里不是嘲讽，不是菲薄，亦不是怜悯。

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关心...

上一世自己忍辱千年，逆天而行，弑父杀弟，最后孤注一掷成为天帝。

最终落得重活一世，丢失一颗心的下场，他曾想过，自己为何将一整颗心都丢在了上一世，为何自己要弑父杀弟，为何自己这种大逆不道之人，还有资格重获新生，现如今是想明白了，重活一世便是老天给的机会，不再犯下同等错误....

润玉想着，渐渐润湿了眸子，不愿让孟章看着自己掉眼泪，连忙将头低下，去望踩在脚边的云，良久，小声的叹了一口气。

孟章听见了，只是轻微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拍了他的背两下，算是安慰。

“往后这天上地下，有我在，便再没人敢欺辱你。”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尾巴为何会叹这么轻的一口气，但她能猜出，这或许是比他被削龙角，拔逆鳞更难过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