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元二十一万年四千二百二十一年，四极混沌，天陷一寸。九州裂而凶兽出，天火爁焱，冥水浩洋。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帝不忍见，拟以身将之。

汶水之侧，锦觅收起了定水珠，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准备回天宫。因海水倒流，江河染浊，她这几月日日带着四渎河图和定水珠奔波于各地疏浚水脉，净化水源。亲眼目睹倾覆之下生灵哀嚎，妖孽丛生。有末日之下道德沦丧，亲友反目；亦有绝境之中守望扶持，奋起反抗...... 光怪陆离，众相纷纭，越发觉得过往浮生虚幻若梦。天地之间，众生皆蜉蝣，蝼蚁尚偷生。她不知胸中充盈的这股气是否是因苍生而起的大义，但另一股穷极而起的疲惫让她横生漂浮不实之感。而刚刚得知的消息将她拉到了浓黑的空阔之中，让她绷紧到极致已经麻木的神经被重重的击醒。勉强净化完最后一条水脉，她便不顾疲惫不堪的身体，急不可耐的驾云赶往天宫。

璇玑宫。润玉遣散了来劝阻他的也骊辰蜃和天界老臣，独自一人漫步到了落星潭。这里是他一人独处静思之地，也是遇见锦觅的地方。这里曾予他难得的安宁，也让他遇到了一生的惊喜。在作出那个决定之后，他心血来潮来到这里，不知是要追忆过往，还是想寻回最初的宁静？

他走到曾夜夜倚靠的石墩旁，抬头望着琪树出神，难得的放空思绪，什么也不想。这种全无负担的感觉，让他牵起了唇角，竟有一种由衷的释然愉悦。

锦觅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琪树之下少年纯然朗笑的画面。白衣飘飘，嘴角的笑容超脱洒然，竟有一种要从这世间淡去消失之感。她心悸地奔过去抓住他，这才稍稍踏实一些。

“润玉，你不要去”想到听来的消息，她仰头看他急急道，“小鱼仙倌你别去！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去上清天，去归墟仙岛，去洪崖荒境......，天塌了这些地方也还存在，总能找到办法庇护众生的！”

“觅儿，天地不存，何以安之？”润玉低了头看她，“我是天帝，不能只寻一隅安稳。天地若覆，圣人神人或可存之，可芸芸众生，山河星辰，我们不能让这些都就此消亡。”

“那你就能消亡吗？”锦觅的眼眶泛红蒸腾起水雾，她似质问又似哀求：“润玉，你为了这天帝之位曾算计我，算计一切，如今连你自己也不放过吗？”

“我不懂什么苍生大义，也不懂什么天帝的职责，我只想你活着”她哀哀泣求：“好吗，小鱼仙倌？”

“觅儿，你累了，需要休息”润玉扯出她握住的衣袖，在她骤然警惕的目光中挥袖施了昏睡咒。张开双臂拢住这些时日益发单薄的身躯，润玉躬身将头搁在她的细肩上，一点点箍紧圏囿，放纵自己这片刻的拥抱。

“觅儿，睡醒了一切就都会过去”他在她耳畔呢喃，良久才打横抱起她隐匿身形消失在原地。

花界，百花宫中，润玉锦觅轻放在琉璃床榻上，细细掖了被角，方起身下令：“自今日起，撤锦觅水神之职，封花神之位。值此危难之际，令花神固守花族，保三界粮仓药材之地不失。”

“谨遵天旨，叩迎花神！”牡丹领着众芳主跪倒在地，叩拜天帝和昏睡中的新花神。

润玉抬袖示意众人起身，他凝视长芳主的眼睛道：“务必看顾好觅儿，水神和风神两位仙上不日将归，在此之前，就让觅儿好好休息吧！”

“想来她的性子你们也清楚，不管不顾起来谁也拦不住。本座可以宽纵你们之前的冒犯，可新的天帝不会像本座这么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