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边罗耶山的夫妻两貌合神离，天宫九霄云殿之上却是难得的众口一心。

“陛下大仁，四灵归位，太极长安！”殿下众仙拜服，便是平日难得现身的诸位帝君亦是在列。

“陛下，如今朱雀已于星空孕灵，白虎于昆仑可寻，可青龙与玄武的踪迹恐怕还要求索于四海”文昌帝君博览典籍，旧日掌故如数家珍，“陛下此前所提要解除四海之封印，释放蛟龙一族可是为此考虑？”

“本座之前所倡，多有仙家不怿”冕冠垂旒，遮住了天帝的面容，却不妨碍他清朗声音中的威仪万方，“众卿担忧四海龙族被封印日久对天界怨气积溢，一旦释放恐对天界不利。帝君对此，可有何良策？”

“龙族自古便秉承天道，陛下贵为应龙之身，凡为龙族皆当俯首。”文昌帝君建议道：“陛下不若以真身前往归墟与之一唔，若彼族心存大道，屏除怨怼，我天界自当放其出海”

“臣等附议！”帝君话落，殿下齐齐和声，便是面有难色的水族之臣亦只能随众流俯身。

“今日这一场分明早有预演，连早已隐居的帝君都被请来作伐子，陛下是铁了心的要放蛟龙出海，分化我水族！”

水箓司中水族诸神长老汇聚一堂，有人气愤填膺，有人沉默晦暗，有人神色闪烁不明。

“可天之四灵确乎关系重大，陛下此举也是为天下苍生考虑”活得最久的水伯公允出声。

可堂下寂静一片，无人出声附和或是反对建言，水伯垂眼袖手不再开口。大长老失望地摇摇头，可还不等他出声，堂中突然而起的嘲讽引发了一片嗡嗡不平。

“哈，那荼姚也是狂妄，不过是只血脉稀薄的凤凰也敢拿朱雀后裔以作血食”

“正因为血脉稀薄才要拿朱雀之灵来提纯遮掩啊！”

“都怪那荼姚一脉害死了先主，害我水族现今群龙无首，只能坐等刀俎！”

“怎么不说先主那独女，果然不是先主和风神亲自教养的便寡廉鲜耻，和陛下有婚约还勾着仇人之子，巴巴地跑到魔界献身。若不是那场天魔大战导致天界诸族家有死伤者将怨气怼到我们水族，水族何至于现在举步维艰！”

“够了！”大长老拍案怒喝，“先主佑我水族数十万年，你们怎可如此诋毁他的血脉！”

“她做都做了我们还说不得么？”有人愤愤道。

“就是” “谁说不是呢”

仿佛是要发泄积蓄已久的怨气，大长老的威严都压不住不断的附和声。

“她自己以身止战倒是得了功德有人护着还能复生，可都打到最后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谁稀罕她去挡那么一下？”

“天族的人都说，天帝陛下都快赢了，就差拿下魔尊就能收复魔界。结果倒好，她这么一挡，救了魔尊不说，竟害的陛下身心俱创就此回銮，还立誓再不踏入魔界。”

“陛下如此明君，又为应龙之身。应龙可只在上古传说中出现过，比一般的神龙凤凰还要尊贵，本是天道降下的六界之主，以恢复我天界昔日荣光的！”

“现在六界谁不说我水族的现任水神是个红颜祸水，一复生就嫁给了魔尊，怕不是要带着水族投靠魔界！”

“是啊，那花界现在不就是首鼠两端，年年的送奇花异草到魔界卖好！”

“闭嘴！”大长老连连杵杖，“荒谬，当初两界早已秣兵历马，天魔之战势在必发，又怎可全推诿到一个女子身上？”

忠心耿耿的大长老简直有些痛心疾首了，“当年先主自世外而来，以一己之力整合水族，让我水族之人不再饱受欺凌，甚而成为天界的第一大族！这天大的恩德你们都忘了吗？”

“如今如此诋毁侮辱她的独女，你们就不怕先主有灵得知，后悔当年庇佑了尔等吗？”

提到先水神洛霖的恩德，座下诸人都惭愧地低头噤声，便是有那不服气的也瘪瘪嘴住了口。毕竟自四海龙族被封印后，水中修行的生灵失了最直接的庇护者，虽说天帝一脉的龙族也可称为鳞虫之长，但天帝日理万机，哪能时时过问下面的湖泊河流之事？彼时，水族很是受了一些年的气。还是洛霖横空出世后才有所好转，他修为高深，又有上清天的尊神为后盾，便是当时的天帝亦对他多有看重。他继任水神后，不仅接管了天下水脉的布局梳理和九州布雨施泽之事，还照拂水中生灵，整合水系修者。水族不再只是当年四海龙族的家奴属官，也不只限于龟蚌鳞甲，而是包含所有水系生灵的天界第一大族！

“如今陛下提拔人族，不管出身唯才是举，前些年封了一个人族飞升的仙人为水德星君，帮他分管水族事宜。如今又筹谋解封四海龙族，别的仙族不清楚，我们水族自己还不清楚吗？说是什么蛟龙一族，但他们龙族血脉不深的生下来大都是蛟龙虬龙，真龙血脉何其难得！那四海封印的龙族分明就是他们龙族自己当年内斗所致！而龙族，便是蛟龙，对我们水族大多数的族人都有血脉上的天生压制，便如凤凰之于鸟族”

“你们当那鸟族好好的神仙不当愿意举族入魔，魔族那魔气浑浊之地是那么好待的？”

“若不是百鸟朝凤的天性血脉，鸟族怎会行此不智之举？若四海龙族真的出世，我水族怕是立时就会分崩离析！”

大长老一番语重心长的分析，指望下面的人能看清处境，就算不能集思广益解目前困局，但也能勠力同心，团结起来。

但他显然要失望了，水神洛霖信奉无为而治，已游离于外多年，水族虽顶着天界第一大族的名头无人敢欺，但各自为政久了，早没了当初众志成城的公心血气。而且，蛟龙出海，陛下肯定也会有所制衡的。没看陛下自五百年前就在人间推行仙法，鼓励凡人修仙悟道。如今凡间宗门林立，声势之盛逼得喜欢到人间游荡的妖族都很少出十万大山了！就算解封，陛下也不会允许龙族进入九州大地破坏他如今的局面。既然这样，那其实也对他们这些水君影响不大啊！

“大长老放心，即便四海龙族出世，我等也是奉水神为主，绝不给他们可乘之机！”主要是陛下也不会允许的啊，众水君心里各自盘算，只要自家世袭的位置不变，他们还是很乐意尊崇这位处事公允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