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大大小小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聚集在一起,神色都不怎么好。
魏无羡扫了一圈,道:“姑苏那边果然也来人了。”
只不过,蓝湛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
——
原来魏婴早就注意到自己了。
蓝忘机突然想见他的魏婴了。
——
魏无羡想上去同他招呼,江澄却警告他道:“勿生事端!”只得作罢。
忽然,前方有人高声发号施令,命令众家子弟在一座高台前集合成阵,几名温家门生走来斥道:“都安静!不许讲话!”
台上那人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八九岁的模样,趾高气扬,相貌勉强能和“俊”沾个边。但和他的头发一样,令人感觉莫名油腻。此人正是岐山温氏家主最幼一子,温晁。
温晁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人。左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明艳少女。右则是一名看上去二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高身阔肩,神色漠然,气势冷沉。
——
温晁!王灵娇!温逐流!
看来这是岐山听训的时候了。
江澄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摩挲着紫电,头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们三人拖出来再重新抽死!
江厌离脸色苍白,但还是摸了摸江澄的手,安慰道:“都过去了。”
——
温晁站在坡上高地,俯视众人,似乎很是飘飘然,挥手道:“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抗议道:“修真之人剑不离身,为什么要我们上交仙剑?”
温晁道:“刚才是谁说话?谁家的?自己站出来!”
刚才出声那人,顿时不敢说话了。台下重新安静下来。
温晁满意,道:“就是因为现在还有你们这种不懂礼仪、不懂服从、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坏了根子,我才决心要教化你们。现在就这么无知无畏,要是不趁早给你正正风气,到了将来,还不得有人妄图挑战权威、爬到温家头上来!”
嘿,教化?人质还差不多吧!
——
“我呸!温晁还好意思说!”
“这次听训,说白了就是去给温氏做人质的!”
“温晁这厮忒不要脸!”
“夷陵老祖快把他刮了!”
“想什么呢?魏无羡现在还没有修鬼道。”
……
——
江澄按住了魏无羡,魏无羡低声道:“你按我干什么?”
江澄哼道:“怕你乱来。”
魏无羡道:“你想多了。虽然这个人油腻腻的让人恶心,但我就算要揍他,也不会挑选这个时候给咱们家添乱子。放心吧。”
江澄道:“你又想套麻袋打他?恐怕行不通,看到温晁身边那个男的没有?”
魏无羡是有这个想法,毕竟这种事他干得多了去。
他道:“看到了。修为是高,不过容貌保持的不够好,看来是大器晚成。”
江澄道:“那个人叫温逐流,有个外号叫‘化丹手’,是温晁的随侍,专门保护他的。不要惹他。”
魏无羡道:“‘化丹手’?”
江澄道:“不错。他那双手掌很可怕,而且助纣为虐,之前帮温…
两人平视前方,低声说话,见收剑的温氏家仆走近,立刻噤声。
魏无羡不想给江澄添麻烦,信手解了剑,交了上去,同时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姑苏蓝氏那边。
蓝湛会拒绝上交吧?他见蓝忘机脸色冷的吓人,却仍是解了剑。
蓝湛,这是…怎么了?待会儿去问问。
——
“这可不像含光君,含光君到底怎么了?”
“我给你说,就在听训的不久前,温家带人去云深不知处,叫蓝氏自己烧了自家藏书阁,泽芜君带着部分藏书逃了,蓝家家主重伤,好像还把含光君腿打断了。”
“太狠了,那含光君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知道。看吧。”
蓝忘机想起了在玄武洞里魏婴把药草全给了他,明明自己身上还有个疼得人死去活来的烙印…
——
岐山温氏所谓的“教化”,也就是发放了一份“温门菁华录”,密密麻麻抄满温氏历代家主和名士的光辉事迹和名言,人手一份,要求熟读背诵,时刻铭记在心。
如有格外不顺眼的,他就把这人揪出来,当众责骂,斥得对方猪狗不如。
魏无羡已经在莲花坞遭虞夫人的花样痛骂数年,心道:就这?这点段数还不如虞夫人呢。
——
“我怎么觉得温晁格外针对夷陵老祖和含光君?”
“你不知道吧,前年参加岐山温氏的百家清谈大会,射箭那日,温晁也与魏无羡等人一同入场。最后计算出来,战果最佳的前四名为魏无羡,蓝曦臣,金子轩,蓝忘机。温晁大觉丢脸,因此尤其痛恨这四人。”
“哦哦,原来如此。”
——
画面再转,已是暮溪山。
愈是深入山林,头顶的枝叶愈加茂密,脚底的阴翳也愈加铺张。
溪水淙淙,其间还有枫叶逐流飘零。
溪声枫色,无形将压抑的气氛冲淡了几分。魏无羡听到前方传来咯咯吱吱的轻微嬉笑声。
魏无羡和江澄并排走着,江澄骂道:“这对狗男女,妈的,拿我们来当挡箭牌,猪狗不如!”
魏无羡也道:“嘿,有句话说得好:王八配狗,天长地久!我看就说的是这对狗男女了。”
——
“骂得好!”
“温晁太恶心了!”
“是啊是啊。”
——
无意间,魏无羡回头一瞥,瞥见了一袭白衣。蓝忘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魏无羡忽然发现,虽然蓝忘机尽力走得无异样,可仍能看出,他右腿落地比左腿落地要轻,似乎不能用力。
蓝湛腿怎么了?
见状,魏无羡放慢速度,落到蓝忘机身边,与他并肩而行,问道:“你腿怎么了?”
——
自己当时心情很悲痛,魏婴的关心让蓝忘机很感动。那时候,世家子弟们都自顾不暇,但魏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自己伤势并且还来慰问自己的人。蓝忘机嘴角微微上扬。
——
蓝忘机有些慌乱,强装镇定地答道:“无事。”
魏无羡道:“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吧?这么冷淡,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的腿真的没事?”
蓝忘机道:“不熟。”
还是不熟吗?魏无羡有点儿失落。
——
“夷陵老祖为何失落?不熟就不熟嘛,难不成他还想让含光君和他熟?”
“就是,也不看看含光君讨厌死他了,脸皮真厚。”
魏婴那时失落了?蓝忘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无意间说出来的话会让魏婴失落。不应该说的。
——
魏无羡转了个身, 倒退着走, 非要让他看见自己的脸,道:“有事不要逞强。腿是伤了还是折了?什么时候的事?”
魏无羡正准备说“要不要我背你”,忽然一阵香风扑鼻。
魏无羡回头望向侧前方,登时眼睛一亮。
只见三五个少女走在一起, 中间那名少女身穿浅绯色的外衫,罩着一层薄纱衣。微风吹拂, 纱衣飘曳, 身姿背影格外好看。
好好看啊,那是谁家的仙子?
——
“刚才还在关心含光君,嘿,转眼就把含光君扔下去撩拨小姑娘去了。”
“夷陵老祖魏无羡,哈,可真风流。”
蓝忘机的脸色很不好,白得吓人。
——
一名少女笑道:“绵绵, 你这个香囊真是好东西, 配上之后蚊虫果然就不来了, 气味也好闻, 闻一闻好像人格外清醒。”
被称作绵绵的那名少女说话声音果然是软绵绵、甜糯糯的:“香囊里面都是些切碎了的药材, 用途挺多的。我这里还有几个, 你们谁还要?”
药材?对蓝湛的伤可能有用,还能去逗逗她,两全其美哈哈。
——
原来魏婴要香囊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啊,蓝忘机心情顿时好多了。
——
魏无羡一阵歪风样地飘了过去:“绵绵, 给我也留一个。”
那少女愣了一下,一回头。
那是一张无比秀丽的脸。绵绵轻蹙着眉道:“你是谁?为什么也叫我绵绵?”
魏无羡笑道:“我听她们都叫你绵绵, 以为这就是你的名字呀。怎么,不是吗?”
绵绵涨红了脸,道:“不许你这样叫我!”
魏无羡道:“为什么不许?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叫你绵绵,如何?”
绵绵道:“为什么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自己也不先报上名字。”
魏无羡戏谑道:“我的名字好说。你记着了,我叫做‘远道’。”
嘿嘿嘿,小绵绵…
——
“远道,远道,咋这么耳熟?…哦,我想起来了,绵绵思远道!”
“夷陵老祖不会喜欢这个绵绵吧?”
“我看可能哦。”
说话的两人丝毫没注意到蓝忘机要杀人的目光。
——
忽然,一旁传来蓝忘机冷冷的低语:“玩弄字眼。”
她猛地反应过来,恨恨跺脚道:“谁思你了。你不要脸!”
几名少女笑作一团,纷纷道:“魏无羡,你真的好不要脸呀!”
“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
“我告诉你呀,她叫……”
——
“看来夷陵老祖在岐山没少撩拨姑娘嘛。”
“没错没错,你看除了这个绵绵不知道夷陵老祖名字外,其他姑娘可都是知道。”
——
绵绵拉着她们便走,道:“走,走!不许你们跟他说。”
魏无羡在后面喊道:“走可以,给我个香囊嘛!不理我?不给?不给我找别人问你名字了,总有人告诉我……”
话没喊完,从前方扔来一只香囊,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口,魏无羡“哎哟”作心痛状,香囊的带子绕在手指上转得飞起。
小绵绵真好!以后有机会去谢谢她。
——
“不是吧,还真给了?”
“那个绵绵难道不知道香囊的寓意吗?”
蓝忘机听后微微一愣,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什么寓意?快说来听听。”
“女子向男子赠送香囊,是表示自己的爱意啊!”
“什么什么?那绵绵不会喜欢魏无羡吧?”
众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蓝曦臣看向自己的弟弟,不禁担忧起来。待会儿出去后还是带忘机去找魏公子说清楚吧。恐怕自己不这样做,忘机头发白了也不会向魏公子袒露自己的心意。
——
魏无羡走回蓝忘机身边,犹在边转边笑。见蓝忘机脸色越发冷沉。
我做什么惹到蓝湛了?怎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魏无羡百思不得其解。
魏无羡问道:“怎么?又这样看着我。对了,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说。我背你怎么样?”
蓝忘机看着他,静静地道:“你对谁都是这样一派轻浮浪子的行径吗。”
魏无羡想了想自己以前撩过的姑娘可能比蓝忘机见过的还要多,他道:“好像是?”
蓝忘机垂眸,半晌,才道了一声:“轻狂!”说完,蓝忘机勉强提速朝前走去。
——
“含光君为何这么生气?”
“那还用说嘛,肯定是含光君见不得夷陵老祖这副登徒浪子的模样。”
蓝忘机是见不得,不过这副样对自己,蓝忘机倒很高兴。
——
魏无羡担心他的腿伤又会加重。忙道:“好嘛。你不用走这么快,我走就是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澄。
谁知江澄也不给他好颜色,狠狠地道:“你好无聊!”
魏无羡道:“你又不是蓝湛,怎么学他说无聊。他今天的脸比以往还要臭,那腿怎么回事?”
江澄没好气地道:“你还有闲心思理会他,理会自己吧!也不知温晁这个蠢货把我们赶到暮溪山来找什么洞口,又要搞什么鬼。可别又像上次杀树妖时那样,让我们围上去做肉盾。”
一旁一名门生低声道:“他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上个月云深不知处被烧了,你们还不知道吧。”
魏无羡闻言一惊:“烧了?!”昔日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时的场景浮现在魏无羡脑海里。
那蓝湛…
江澄没有多大的惊讶:“温家的人烧的?”
那名门生又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是……蓝家自己烧的。温家的长子温旭去了一趟姑苏,不知给蓝氏家主定了个什么罪名,逼姑苏蓝氏的人,动手烧自己仙府!美其名曰清理门户、焕然重生。大半个云深不知处和山林都被烧了,百年仙境,就这么被毁了。蓝家家主重伤,生死未知。唉……”
魏无羡忙问道:“蓝湛的腿跟这个有关系吗?”
那名弟子道:“自然有。温旭最先命令他们烧的就是藏书阁,放言谁不肯烧,就要谁好看。蓝忘机拒绝,被温旭手下围攻,断了一条腿。还没养好,如今又被拖出来,不知道折腾些什么!”
共情的人都感觉到,魏无羡此时心里满是浓浓的担忧。
——
“不是说夷陵老祖和含光君水火不容嘛?怎的夷陵老祖这般担心含光君?”
“我倒是觉得传言有误,共情这么久,夷陵老祖哪有一丝一毫讨厌含光君?”
“是不是只有含光君讨厌他?”
“应该是…”
“从未。”蓝忘机淡淡地说道。众人立即愣住了,惊讶地看着蓝忘机。
“我从未讨厌魏婴。”甚至,他还想告诉他
蓝忘机心悦魏婴。
一辈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