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儿什么也没动,将张夫人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为她整理好妆容便坐到了门槛上。
她在等张保庆回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张家变成了这样。
她等了很久,从下午等到傍晚。
诺大的张家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但她没什么感觉。
她似乎在发呆,直到她听到呆毛的一声鸣叫,她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起身。
这个时辰,张保庆该饿了吧?
她沉默的走向厨房,好似没看见院子里的惨状,也没闻到满院的血腥味。
厨房里很乱,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
她勉强找了把葱,给张保庆下了碗面。
然后她又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手里还拿了个蜡烛。
这会天黑了。
她拿着蜡烛,张保庆要是回来,应该会看见她的。
她等到面都坨了,张保庆还是没回来。
她叹了口气,把厨房的灯都点上,把面倒了,拿着一个灯笼去了前院。
她站在张家大宅的门口,希望张保庆早点回来。
起风了,这个张家屯都寂静无声。
她站的笔直,宛若一座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才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鹤儿动了动。
来人被灯笼照到脸,是张保庆。
张保庆沉默的看着她。
整个人精神十分萎靡,衣服也脏了,有些衣衫不整。
平时亮的像是有星星的眼睛,也仿佛暗了下去。
鹤儿什么也没问,像平时那样:“回来了?不早了,你饿了吧,我给你下碗面,先吃点东西吧。”
张保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沉默的跟着她。
呆毛也在这时猛的从看不见的地方飞进了张家。
鹤儿垂眼,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带着张保庆去了厨房。
厨房的灯还亮着,只是锅里的水早已冷了。
张保庆坐在凳子上,静静的看着鹤儿烧水、洗菜、下面。
张保庆看她煮面的量极少,这才哑着声音道:“你没吃的话一起吧。”
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几十年不曾开口,沉重压抑。
说话间仿佛都能闻到一股铁锈味。
鹤儿没回答,利索的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放到桌上。
张保庆拿过筷子就开始吃,也不管烫不烫嘴,仿佛没知觉似的。
鹤儿默默的看了一会,给他到了杯水。
鹤儿吃的很慢,吃了一半就停了。
张保庆还在吃,碗里不断冒出热气,她感觉自己快看不清他的脸了。
张保庆见她吃好了,也没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的让她多吃点,而是拿过了她那碗倒到自己碗里继续吃。
没吃两口,他往嘴里塞面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鹤儿,我刚刚在外面走了很久,张家屯差不多没了。”
“我遇到了一些人,之前他们来过我家,是其他村子的,他们说今天周大帅的军队来了。”
“这些都是那位周大帅的手下干的。”
“隔壁几个村子也遭到了袭击。”
“可是,为什么啊?”
他好像很迷茫,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走他们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鹤儿无言的看着张保庆。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现在的张保庆很难过吧。
“鹤儿,我没有家人了。”
鹤儿拿走了面,他们之间仿佛忽然没有了阻隔,看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张保庆,我还在这呢。”
他动了动眼睛,看着鹤儿那双干净的眼睛。
“鹤儿,我只有你了……”
“张家,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