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诗嫣小时候并不姓许,而是姓沈。
许诗嫣的父亲许酬,与原配妻子木涴桃是指婚之配,两人并不相爱,许酬娶她,也只是为了借助木氏医圣之名当上许家掌家人。
后来许酬如愿,直截了当表达了对木涴桃的不待见,另娶了崔氏,木涴桃离家时已经怀孕两个多月,木涴桃在许诗嫣生下来没多久就将她送到了沈府,只留下一封证明身份的信,然后自己去了当时瘟疫肆虐的四方洲,最终死在当地,尸体运回来那天,许诗嫣十岁有半,她这才知道自己是许氏后人。
很难说木涴桃对许酬没有感情,毕竟她原本也是个天真爱吃糖的女孩子,嫁给许酬时刚刚十七岁。
沈陌退避左右,带着看过信的许诗嫣去木涴桃无字碑前祭拜,郑重交代,当日为她取名为妆,希望她能依照沈妆的名字好好活下去,妆,装,若是许诗嫣活在世上不能学会伪装,必然处处危机,寸步难行。
那日在禁林,还有不多久就能恢复许氏身份的许诗嫣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眉目清朗的女子,却没有伪装心底的涟漪,微笑道:“在下沈妆,敢问姑娘芳名?”
那人顿了顿,一双好看的杏眼眉目传情,朱唇轻启道:“江寂玉,这厢有礼了。”
“阿妆,你家在哪里?”
“阿妆,你能不能别那么冷淡啊?”
“阿妆,你别弄了,放着让我来。”
“阿妆。”
“阿妆……”
“阿妆,你走吧,我累了。”
“阿妆……”怀里的人含含糊糊没了言语,许诗嫣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蜀佑的身体不住颤抖,呼吸极不安稳。
许诗嫣顿了顿,起身顺势抱住蜀佑,鞋都没穿从屋里冲了出去。
蜀佑做了个长长的梦,像是不属于自己的梦,梦里有个白衣服的女子,站在光里,总也看不清。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初见时江寂玉一袭白纱衣,墨发挽进红绳,许诗嫣格开最后一只扑上来的四爪蛇头的妖兽,江寂玉皱了皱眉,提剑将还未落地的尸体挑远,猩红的血迹从衣摆擦过,溅在她身后胜雪落梅上。
江寂玉微微一笑,亮艳艳的眸子转向许诗嫣,笑道:“多谢姑娘。”
一身男装的许诗嫣愣愣盯着背光中的女子,悄悄红了耳朵。
而在江寂玉眼里,这个懵懂干净的女子,又怎么能明晰一个终日在泥泞中垂死挣扎,永不见天日的小妖兽心底的不安与疯狂。
江寂玉不是个明朗干净的小姑娘,她是妖君巫竹的女儿,她暴戾无常,她贪婪冷血,她看见美好的东西,只有嫉妒和不安,凭什么有人能这样皎皎如月的活着,自己却生来就注定要在恶臭的血腥中挣扎窒息。
她不满,她妒忌,她无数次想将这个发着光的姑娘寸寸碎尸喂进那些深埋地下的恶臭的大嘴。
把美好的东西毁给人看,不是很有趣么?
那年落梅胜雪,许诗嫣没想到能在禁林这种地方遇到这个小巧干净的小人儿,她听见自己盯着那个美好的姑娘一字一顿坚定道:“你能跟我走吗?”
你能跟我走吗?虽然我也没有家,但我会带你去看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山高海阔,倦鸟南归,这世上所有的美好皆与你相配。
江寂玉闻言一震,久久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