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又是一季雨夜。

空无一人的街道，一黑点在夜色中渡步，雨滴打着在他头上绽放的黑伞，毫无规律的吵闹就连耳边清澈的音乐也无法净化——他将伞丢了出去。

大雨依旧是漂泊如流，它将花坛伪装的犹如明镜。继续冲洗着，溅出的水丝寒意刺骨，视线扫过，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映入其中，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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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结，东街16号房——旁听者茶餐厅

“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你在胡说，对，是你在胡说！！我很爱她，爱她，我是爱她的！！！……”

这是一座相对设施极为高级的茶餐厅，夜里所有的员工都下了班，无灯无火，只有柜台前一盏复古类的挂式小灯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棚顶挂着的几盏吊灯配合着窗外淋淋漓漓的雨声吱呀吱呀的叫着，极其令人生厌。

慕斯坐在柜台内，重重摁揉着太阳穴，眼镜上镶着的链子也随着揉摁的速度晃悠着。

“您先放松，不要激动~”他伸展来四肢，放松了身体，强牵起一丝微笑：“做为你的，仅这一生收尾的负责人，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慕斯抬眼望向坐在柜台另一头的不人不鬼的东西——“半”。

这是人死后意识与执念构成的灵魂。都知道的是，人死后灵魂会投胎转世，不知道的是，人的投胎历程大多数都是十分麻烦的。说点熟悉的，黑白无常去勾魂肯定都是家常便饭，但同时也要陪灵魂度过阳间七天的登记日。接着，他们需要带着灵魂去阴间管事处办登记卡，继而将灵魂交于审判处的差使，由他们进行投胎事宜。但这投胎其中又被分为了三部分，一部分是无怨无念，一生平凡朴素，被判为直接投胎，二部分则是有才华，被各路老爷们看上的角儿，这都是要留下来当“官”的，惹不起。剩下最后一部分就是最麻烦，他们都是执念过深，怨念太深，确实无辜的人，投胎道的灵力不允许通过的善者，往往这时候就需要调往阴昼部的差使来帮助消消执念，最后再去评判等级，如果通过方可投胎转世。

而面前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就是第三部分灵魂控诉的罪人，同时又是没有做完整登记的游魂，称之为“半”，期间仗着自己无影无踪的特点造了一场车祸，死亡三人。

几近疯狂的“半”闻言停止抓挠头发的愚蠢行为，抬起头露出了丑恶的面貌，奇怪的是他的表情明明应该是慌张，慕斯却从中看出来了作为奴隶的恶心感，他的声音十分走心：“您说……您说……”

慕斯忍着恶心，故作神秘的一笑。那“半”“嗖”的睁大了眼睛，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叮！——当！——

午夜十二点，古老的钟楼钟声响起，坐在宽大的实木桌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不……我还我还有话要说！……您再宽限一分钟，再宽限……不！不，三十秒，三十秒也行……”

“半”伸出双手，试图拉住坐在他面前淡定自若的人，渐渐的，他的视线模糊起来。生前的一幕幕都逐渐浮现，他雇人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他把妻子和儿子卖了出去，他亲手玷污了自己的亲妹妹，就连死后也要拉上他们陪葬……这些人，全部都是他害死的——可是那又怎么样？！这能说明什么？！！他想活，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活下去！为了他的生计，死几个人能怎么样？！玷污了别人的尊严又怎么样？！或许只要杀死了眼前的人他就能活下去！！！

慕斯笑着，不禁嘲讽：“还真是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啊……真可怜。”

“半”的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许多屡绿光，它们向上方延伸，深绿色遮挡住了罪人那可怕的面容，都说心灵美丽人才会美丽，这，大概就是报应吧。试图扼杀慕斯的那双苍白瘦弱的手逐渐变得透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一点点的消失……

轰！

天空一道白色的电光忽然映在宽大的玻璃上，那道光足以把黑夜撕开，让隐藏在雨夜的恶魔现出原形。

镜头回到咨询台，试图寻找那“半”的身影，却只剩慕斯一人喝着已经凉透了的咖啡。

他对着那张肮脏的椅子挑了挑嘴角，最终也没有再提什么相关。

随着雷的一闪即逝，在门口墙边倚着的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也终于被发现。他的眼睛——一双鲜红色的眼睛正透过一切障碍物死死的盯住慕斯。

他嘴唇微启，问道：“合适吗？”

慕斯翘起腿，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一口，甜味十足：“他是罪有应得，冥界的那帮老头会管的，不用你我去淌这趟浑水。”

“倒是你……”

男子闻言不解，倚在门边看着他。

慕斯轻咳几声，抬眼瞄着他，尴尬道：“你……不把衣服换一换么？”

男子的衣裳湿了大半。出门时被慕斯硬塞去的伞估计已经是半道扔了，想想也是，给个防水道具也比给伞好啊，白瞎钱了都。

男子不顾慕斯的话，噔噔噔的走上前，踢开那“罪人”碰过的椅子，硬生生从慕斯手里抢过装着咖啡的瓷杯。

慕斯：“哎！……”

慕斯刚抬手要抢，却眼看着又高出了半截。

慕斯：“……”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摆弄着手里的杯：“听话不要听半截，我是说你，你不等他解释完就让他入了畜生道，打算惹祸上身？”

慕斯想着被抢的咖啡，知道今天熬夜是熬不成了，一边倒回椅子，一边厌厌的伸了个懒腰，长吁了口气。

他托着腮，把手肘支撑在杉木桌子上，仰头隔空碰了碰纪彦。

“我们这些身为判官的小角色呢，当个小小的旁听者就好了，除外也就是再根据系统的判定交给各个投胎道的老爷们，让他们再拷问拷问——我的好弟弟，何必那么较真呢？”

男子捏紧杯把。

“别用那种恶心语气跟我说话。”纪彦死死瞪向坐着的慕斯，把他罩在了自己的猎杀范围内，眼里不能说成是愤怒，但往往没有情感的冷漠才是最可怕的“我想你知道，我哥早就死了。”

慕斯无可厚非的笑了笑：“没错，但是既然冥界的大老爷派给了我这么个好兄长的身份，为了活下去，我就是要好好演啊。毕竟，没有人是不惜命的。”

慕斯微笑着接受纪彦非同寻常的愤怒，快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了，说正事。”

他将纪彦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像个落汤鸡似的。

“嗯……先去把衣服换一下，另外……”

慕斯没来得及说完，纪彦忽然怒摔了手里的咖啡杯，转身愤怒的上了二楼，脚步声越来越微弱。

慕斯看着二楼的转角处，心里滋味是真的不咋地。

“……唉，有气也不能打啊……”

慕斯他只得目送着被摔碎躺在地上可怜的复古瓷杯进入垃圾桶。他深深叹了口气。

“唉，生气为什么要摔杯子呢？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就不能可怜可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