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秦风，老规矩，帮爸爸数数有多少人。”

酷暑阳光、五彩色的棒棒糖、父亲疲惫的眼眸、人群熙攘的指责、警笛炸响的鸣耳和手铐碰撞的清脆……一句话勾起的回忆通感让肢体瞬间僵硬，周遭如骤入了冰库竟让心底发寒，冗杂的思绪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勾连着父亲之前一次次的训练数人场景历历在目，猛然抬头企图强行把如洪水猛兽般的复杂情感通通压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我是谁呢，还是小林在哪里？这是你最后的挑战。”

变了音的机械冷调如同如影随形的催命符咒玩味的向我抛出问题，要报出正确的人群数量就意味着他可以看到现场的人流。他或许就躲在这些行色匆匆的过客中，监督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扭头转向茫茫人海，单臂举起手机耳贴音腔回顾所见的所有人，企图找出那人的蛛丝马迹。

每张陌生的脸都如闪电般极速从大脑皮层识别中划过，可那边的电子音毫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对着信号灯的最后几秒开始向我倒计时。

“三，二，一。开始。”

人群如处于火圈中的蚂蚁蜂拥而至，这个角度除了不停移动重叠的人腿什么都看不清。来不及解释拉着小唐匆跨步到信号灯口下，双手摁着他的肩膀用力借劲上爬，双膝分开半坐上他双肩，倚靠着两边肩胛骨顶抬，让视野抬高开阔。这下耽误的几秒让本就纷扰的思绪更如燃烧的黄纸，火星卷着残灰随风飘在躁动的人群。感性的神经躁动着，拼了命和我的理智抗争想把我拉回到无法改变的过去里，连着几次思绪被唐仁打断，都没来得及让他闭嘴就给催眠的手机铃再次打断，懊恼之余闭眼深叹出浊气。

我知道，这次过招输的惨败。

垂首盯着高温蒸腾的斑马路线，另手不自觉攥紧了小唐头发，这次输给的不是对手的有意搅乱而是那个没法过心理关卡的自己。

“加油吧，马上又要来了哦。”

后槽牙用力咬合贴着口腔软肉竟尝到丝腥甜，借着红灯的几秒空档闭眼深呼吸待一声紧急刹车响猛然睁眼直视前方，人潮如准时摁下开关的机关向重新四面八方交错涌去，五彩斑斓的颜色被摒弃，嘈杂声响被屏蔽在脑后。顶住涌动的人头和走动的频率跳位计算，将人群划分成块状挨个相加，不自觉嘴唇微动而脑内则在疯狂运转，一百九十六，三百五十四，九百八十七，一千两百七十二，两千五百九十九……

双手不自觉用力扣挤小唐的两面颊干瘪肉，一边想以此提醒他再坚持一会，一边又在下意识让自己别过分紧张出现失误。等倒计时一到，前方红灯再跳转的瞬间电话如约而至，接通的瞬间未来及多吸口空气就报出数字，“三千七百八十九。”

“错。”

被否认木楞之余骤然回头，那一方红灯亮起的路口有三人拉手直闯，哪怕倒计时已经结束都不能阻止他们的步伐。他们可能不知道这次为了他们自己的时间，逼着条无辜的生命和死神又近了一步。

“这就是人性，法规是没办法控制人性的，秦风，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准备收尸吧。”

法规没办法控制人性，他想暗示给我什么？

“妈的，这够扁态根本就不系为了钱。”

既然不是为了钱，为什么要淘汰一个又一个，要提前让我们准备带钱来到这里，为了钱…钱……

没错！他确实不要钱！但其他人要的就是钱，解题的方法他一早就提供给我们了。他想说的是如果要控制住人性，那就只能破坏规则，用人性控制人性！

手忙脚乱揪着小唐不顾疾驰的车辆撞来直直狂奔，几步攀上那双层红车的高层去拉身上背包拉链。用力握住钞票撒下去的第一把，纷纷扬扬的红橘钞如撒入湖中的饵料，人亦如飞游过镜的鱼群企图分一杯羹。只来得及吩咐小唐照做，这钱毕竟是野田昊的撒起来也不亏心。随着用力挥洒出的每个划空的手臂动作，用漫天飞舞的钞票点燃了人藏在骨子里的劣根因子，加剧的疯狂欢呼声，纷纷张开的双唇，看他们伸手扑空的模样除了有点一夜暴富成了高高在上神的错觉，还有些切身体会丧尸围城时，被单一思维的生命体包围的通感。

人都是贪的，这些比赶时间更重要。

信号灯的下一次转换手机铃如约而至，睥睨四方确定无任何突发状况，放缓语调沉声慎重回话，“喂，答案是，零。”

余存的忐忑之心等对方回话，可紧接着分秒不差的挂断没有留任何下个地点的提示，追问了两句喂便看四方屏幕卡带抽搐，白底黑字的大汉字几乎是要喷出屏幕夺人眼球，

“我是谁，我在哪，我让你们走了什么样的路”。

原地转圈看四周所有的LED广告屏都被黑成一个的统一的问题，稍悬起的心又缓跌回胸膛，慢垂下手脑中细咂摸最后的迷题。忍不住在心里反反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如炮弹炸耳贯穿脑海九曲回荡，轰然人声重叠——

小唐不明就里出声，“枕么，偶们又错了嘛”

“不，我们这次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