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

《追》

或许，从他看到她的那一眼开始，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也开始相信，一见钟情。

但当他打听到她的消息时，她已收下了别人的聘礼，不日便嫁了他人。看着她的花轿渐行渐远，他竟郁结于心，三日后，抑郁而终。

一曲倾心，他只听她的曲儿，也只愿听懂她的曲儿。他许诺，待他功成名就，必来赎她，娶她过门。却没成想，他进京赶考的第二天，她就被卖给了富甲一方的乡绅。不愿负他，她于洞房自尽，而他，孤独终老。

一辆马车的马惊了，眼看就要踩踏上她，他飞身而起，愣是从马蹄下将她抱了出来，四目相对时，一定终身。却是一场瘟疫，让他眼睁睁看她香消玉殒。

兵临城下，他身上已是血迹斑斑，而他的以一敌百，最是让敌国恼火。终于，敌将押了她在最前线，她笑着哭了，而他的牙关早已吱吱作响。她突然挣脱，向他跑去，却终是在扑入他怀的时候，被一箭穿心。他嘶吼着只身杀入敌阵，取了敌将首级之时，却也因重伤而亡。

他连中三元，于受封之日见到了贵为公主的她，便一心想娶她为妻。却不料，勤恳为政一年后，却换来她要被和亲的结局。他冒死进言，主伐不主和，甚至请命为帅出征，终究只是眼睁睁看她被抬出了皇宫。

贵为一国天子，他却钟情于身为舞姬的她，他执意要封她为妃，却遭到群臣反对。太后下了懿旨，赐了她一杯毒酒，逼着她喝下，待他赶到，她已毒发。而后，他便早早退位，五脏郁结而终。

他终于抬了花轿，要去娶她了，却在花轿停到门口之时，一伙土匪闯了进来，烧杀抢掠，而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掳走，一把刀插入自己身体。

他做了杀手，杀了她全家后，才撞上归家的她，却已无法挽回。同伙要杀了她，斩草除根，他不肯，护着她，却被惊慌失措的她从背后给了他一刀。转身看着她，伸手，却终是没抓到她。

第九世了，再见到她，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想靠近，却又不敢向前。她回头，看到了他，人来人往的街上，两人驻足对望，但谁都不曾向前一步。终于，他还是向前一步，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箭，刺入她胸口。街上的人都呼喊着四散跑开，只有他，眼里噙了泪，慢慢走向她，在她倒下之时，抱住了她。在他怀里，她笑了。

又一箭，射穿他心脏，他笑着，紧紧抱住了她。

“还追吗？”孟婆问他。

“为什么就是追不到呢……”他怔怔地，答非所问。

“因为，她根本不存在。”孟婆指指波澜不惊的忘川河，“看那儿。”

他从桥上往下看，看到了水面上倒映出的他们的影子，水面上，她靠着他。他望着影子，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回头时，身边却空无一人。

“她只是你执念的幻形，所以，你永远都追不到她。”孟婆于桥栏撑了下巴，望着水上的影子，手指一点，水面上他们的影子便随波纹荡漾着散去。

“还追吗？”孟婆再次问。

“追。”他笃定地说，“不然，身为一阵风的我，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说罢，他化作一阵风，拂过忘川河水而去，水面上，留下了一道风痕。

一阵风过，树上的叶子被卷落，回旋在空中。是执念化作了我，还是我，化作了那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