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姐妹来了?”
不知是不是顾锦熙错觉,她总也觉着这位公主殿下对她似乎……有些热情?
顾锦熙好像还真享受了好像别的姑娘都没有的待遇。宓宁一上来就轻挽着她的手臂,一番嘘寒问暖,例如“可曾读过书?”“年方几何?”“近来身子可好?”之类的问题。
她也只好如实答道:“看过几本罢了,丁亥年生的,我自幼底子就好些,染不了什么病。”
乔思祯拍手笑道:“果真同我一般大,我兄长是庚辰年生的,大了七岁。你看过什么书,最喜欢哪位名家哪本书?”
乔思祯的兄长?
延庆皇帝膝下有三,二儿一女,貌似有一位皇子也是丁亥年的。那么乔思祯口中庚辰年的哥哥,那必然是当今太子爷——乔亦墨。
岂非就是墨郎……
“我才识短浅,看过的也就那么几本,若非要说喜欢的话那必然庄子所著的《逍遥游》,抑或是《李太白集》。”
道家什么的,顾锦熙最是喜欢。
“闻说令仲兄文采斐然,不料你这个季妹也是如此爱好文学。”乔思祯执着牡丹双面苏绣团扇,掩面笑道,“我是不喜欢这是文啊书啊的,有功夫看书倒不如打理些花花草草的,昭乐娘且看看这边的花,好看吗?”
“宓宁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必懂这些文墨”
附近果真有一处花丛,洁白而又可爱,正是一片葫芦花。
“自是美的,宓宁公主若是喜欢,我替公主摘去罢。”顾锦熙一提裙摆就把脚迈向花丛,摘了一朵下来,替乔思祯簪在发髻上,道了声“逾矩了”。
“此乃夕颜,名美花也美。”乔思祯叫身旁的宫娥取小镜来瞧瞧。
顾锦熙解释道:“夕颜是倭国传来的说法,咱中原人不这么叫。不过东瀛那边这般称呼,也是美的。”
“不知昭乐娘对花卉还有一番研究啊,”乔思祯摇了摇团扇,眼珠子一转,挽着顾锦熙的手臂走向席台,叫人端了盘点心过来。
“此物名唤雪媚娘,也唤作大福,也是东瀛那过来的,昭乐娘看看是好吃啊,还是不好吃啊?”
一个个玉雪可爱的雪媚娘装在金碟子里,看起来细白圆润。外面裹着一层软糯细腻而有具有嚼劲的冰皮,里面则是各式各样的水果,顾锦熙拿的这个是芒果的。甫一捏起,手上便沾了些许白粉,只觉得手感甚好,柔软得不敢用力分毫,入口即是满满的香甜多汁的芒果,又有浓郁的奶香又觉得酸甜可口,细软中透露着清凉之感,果真是夏季解暑的利器!
这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不愧名为“大福”!
“口感软糯,质感上佳,甜而不腻,讨喜而不厌喜,名美,味也美。”
“既是公主喜欢的,那自然不会差。”周围的姑娘们都在附和着。
虽然顾锦熙对雪媚娘是不啬赞美的,但对于倭国,怎么说呢——她是打心眼里的瞧不起。前朝风云迭起,变幻莫测,外邦更是动荡不安。中国曾多次帮助过倭国,救助了这个贫瘠小国。可结果呢,还不是一腔真情付东海、好心救了蛇蝎窝。你的真诚,人家还不领情呢,富裕些了反手就开始闹倭寇,翻脸就不认人了,好心肠付诸东流。杀伤中国军民五千以上,就算是官员也杀害一刺史、一县丞、二指挥、二把总等等等等,对于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更是毫不手软。东南沿海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处处是断壁残垣。尸横遍野,顾锦熙在读史书对于倭寇的描写时,只觉血往脑门上冲,跟见了陈旭那厮一样的。
虽说闹倭寇之时,大洵尚未里定朝,一统天下,而东南沿海之地也不属中原王朝的版图,是晋国之地,晋国才是最严重的地区。但是洵朝现在收复晋地,那晋人和洵人便是一国之人,欺辱同国同胞,就是不能忍!
“我来得迟了,各位莫要见怪了。”云舒过来了,她今日虽未穿一身骑装,却也是干净利落的装扮,箭袖收得紧紧的,长靴贴着小腿显得更加修长。
乔思祯晃着长柄团扇,面露疑色:“恕我失礼了,不知这是哪家姑娘?”
竟是桃嫣最先答话:“这位是云廷尉家的长女云舒云熠兰。”
乔思祯似是喜欢拿着扇子遮住脸,笑着说道:“不知娘子原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久仰了,令弟文采过人,此次科举拿下了状元之位,年轻有为啊。”
“那是,云姑娘家文学才识向来出众,榜眼颜家公子也不错。唉,怎么忽就忘了此次探花郎为何人?诸位姐妹可记得?”陈义彤居然也在。
罢罢,反正他太仆陈家今日可有的是机会挣功,哪次抢功劳的事陈家错过了?
聊就聊,还非得扯上顾家。
这几年少年才俊层出不穷,志学之龄的顾清寒是最有望连及三元金榜题名的。可就在殿试之时,遭云家和乡野秀才得了先。或考场没发挥好?或阅卷官喜好各异?不过三家表面上都没怎么说,况且当事人都不甚在意,能有这么高的名次已经很不错了,但特意拿出来挑拨离间就有点……
“那我可得问问陈娘了,你家弟弟这回第几啊?还是怕自己二两文学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所以索性缩着不考吧?”虽然明知陈义彤就是在激她,可顾锦熙沉不住气,吞声忍气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什么越王勾践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对她来说,没用!有仇就得当场报,管她什么棉里藏针还是针芒相交。
激就激,惹就惹,谁怕谁?
像是看穿她们间的不对头,倒是桃嫣出来打圆场说道:“云使君近来新升,也才入京不到一年,公主殿下不识得也属常理之中。”
谈笑风生中,一道尖锐的马嘶之鸣划破宁静,众人寻声望去——竟是顾家大郎驭马在草原上驰骋。
“瞧呐,我哥哥这片刻见都等不得,这么早便上了马。”
众姑娘都掩面吃笑,无不面颊飞红,偷往那瞟。
顾暮云是英俊的,剑眉星目锐利异常,身量高大时刻使人感到安全感,家有勋爵之位而身居高官,看顾暮云虽已及冠一不纳妾室,二不逛花楼,想来也也是个不花天酒地的正人君子,嫁过去还有顾清寒这么个养眼的世子小叔子。就算夫君再不上进只要不家暴,那日子也是好过的。
张望间,倒看见了几个熟面孔。云舒来了,云帆和云生也来了,正与那些豪门子弟交谈。
“顾二兄!不对,顾探花!也不对,银玉世子爷好啊!”这一句话改了两次口,揶揄调侃之意满满。
顾清寒也不恼,挨个回礼,还不时对在马场上张扬放肆的顾大哥哥喊:“小心点!”
顾锦熙瞧云帆旁边站着两个丫头,一个生的漂亮俏丽,美的不可方物;一个生的玲珑可爱,巧的天真烂漫。便顺口问了身旁的云舒:“云大姐姐,启明哥哥身边的娘子好胜漂亮,眼睛同天上的星星一般,不知是何人?”
“哦,那是松泉和竹莲,是……通房。”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云帆哥哥。
云舒对说出这个词的为难,好像并不只是因为羞怯。她又解释道:“启明近日拜访文友,瞧见三个姑娘正被家人驱赶发卖,心中不忍便将她们买下来。我们姐弟一人分一个做丫鬟,我的是梅昔。母亲觉着他们年岁已到,就算还不能娶媳妇,但……也得和通房……先练练……”
云舒越说越说不下去,用力跺了跺脚,瞪了不远处的云帆一眼。
顾锦熙看了一眼脸色如敷万年冰雪的云生,心中明了为什么竹莲站的那么靠近云帆了,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女孩产生同情。
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取个奴婢的名字都这么诗情诗意的,不愧是状元之家。
云舒带来的女使中有一个与松泉和竹莲长得有三分相似,大抵就是梅昔了。云舒从梅昔手中接过攀膊,搭在脖子上准备绕过手臂,顾锦熙也伸手帮她调整一下。
“我道是哪家姑娘生的如此貌美,原是相国的女儿。”云帆右手拿着折扇扇着胸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相比之下,旁边的云生格外冷静。
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是云帆和云生第一次见到顾锦熙穿着男装,但反应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长庚你别跟个木头似的,别的话不用你说,跟顾妹妹问个好总成吧。”
“顾姑娘好。”依然是冷冷的声音,果然就只有一句问好。
“长庚哥哥好啊。”顾锦熙觉得知道了松泉是云帆通房丫头后,有点不敢直视他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家哥哥好。
顷刻云舒也绑好了攀膊,活动了下四肢:“咱来马场也不是干聊天的对不对?得上马啊,马呢?!”
最后一句气势磅礴,直冲斗牛,喊得顾锦熙也吓了一跳。平日里看着挺文文静静的姑娘一到马上,就跟喝了二两白干的壮汉有的一拼。
当然,这指的是气魄,不是身材。
顾锦熙因为本身就穿了骑装还束了发,行头本就简洁,加上她骑术本就很好,索性直接去马厩牵了马。
其实真正的击鞠是得系着镶珠嵌玉的腰带,头带垂脚蹼头、软巾、毡帽等等。
马厩旁的一名小厮谄媚地道:“诸位贵人既骑了马,可愿打场马球?”
“马球?好啊。”
这个声音听着好生熟悉,顾锦熙转头一看——他他他,他过来了!
“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