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飞花间，隐现一人舞剑其中。
那是个少女，身量高挑，步履轻盈，三尺银剑在她手上撩挽劈刺，却是一派闲然自得。动作矫健如祥龙腾雾，气贯如虹若群山低头，剑光凝耀似九日闪㸌，仿佛能使江海青云为之倾倒翻覆。
手起剑随之，剑走扬微风。落叶翩跹舞衣袂，衣摆纷扬共花谣。
这位少女是顾丞相家的幺女，名唤顾锦熙。
香尽，顾锦熙挽了个剑花收尾，向正看着她，身着苍色云氅褶衣的男子走去，行了一个揖礼：“师父。”
她身穿青鸾浅青纹锦袄，箭袖束紧，下着月白裳，马尾扎得很高，尽显年少朝气。
男人抬了抬手，意识她免礼。
男人名叫柳鹏元，师承齐麟山派，于南虚山乾清观。此齐麟非彼麒麟，乃齐天之性，阴阳合一之意。观主是为裕华真人，门下女弟子居多，他便是少见的男弟子之一。此派门槛甚高，隐居深山高林，遗世独立，脱离世俗。
柳鹏元原本在山上清修，及冠之后便下了山。正巧碰到了前往长安赴官任命的顾时荣，即顾相，遭到了盗贼袭击。眼见吃力不敌，柳鹏元便出手相助。顾时荣为感激恩情便带着他一起去了长安，供他吃住衣行，也顺便劳烦他传授孩子武功和学业，也省了去学堂。
顾锦熙起了身，对着柳鹏元露出讨好的笑：“师父，我这套剑法怎么样？”
“当进则进，殚其身而勇往直冲，当退则退。领其气而回转伏势。你势头过猛，只知进攻，退防有疏，不宜。”柳鹏元顿了顿，道，“不过你的内外三合配合甚好，进步颇大。”
“多谢师父教诲！”
柳鹏元说：“不如你再打一遍，让我看看刚刚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
柳鹏元自若地说：“开个玩笑，你现在估计急着去找你二哥，在我这秩逅轩怕是一刻也待不下要到你二哥那了吧？”
“师父……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打了两个时辰了，该休息会了。”顾锦熙说。
柳鹏元笑道：“你这小滑头，才打一个时辰多就喊累还有理了？行吧行吧，去罢，下回来我这定要好好抽查你的功课！”
话音刚落，顾锦熙就跑走了，边逃还边回头喊着：“我知道了师父！”
一路直奔到了东北处二哥所住的栩华院，才肯慢下脚步偷偷走进去。
顾相府上二公子，名唤清寒，小字云鹤。自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是位文谦君子。原本也是该和顾锦熙一起和柳鹏元练武，但是他刚出生时就发了场高热，所以身体一直不大好，受不了剧烈运动就没有随着柳师父一起学武。
虽说如此，却也没有达到弱不禁风的地步，普通的舞舞剑、打打拳还是可以的。
从垂花门往里瞧，一位约莫十五六的少年正侧着身子坐在玉兰树下象白色的石桌前，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少年一袭白衣，边缘翻卷着流云暗纹，与洁白无瑕的玉兰花相互衬托着，就如同天外谪仙一般不染世俗烟尘。
顾锦熙轻着脚步绕到他身后，那少年兴许看得太认真了竟是也没察觉。
“二哥！”顾锦熙一下子拍到他的肩上。
顾清寒也是被下了一跳，一下子就把那封信反叩在石桌上，回头满脸的惊愕。
顾清寒生的极好，面容清秀似含露花，肤色白皙如羊脂玉。眸中荡漾粼粼水波，眉胜画中水墨群峰，实在担的上举世无双。
不过这样貌颇为雅致，加上性格的安静添了几分阴氤之气，倒也符合洵人追求男子样貌的阴阳莫变。顾家大哥笑他这是“眸中漾水色，美眉胜墨山”。
“阿锦？你为什么突然在我后面？吓死我了。”顾清寒心有余悸地抚了下胸口。
“我，嗯，哈哈哈，对不起。”顾锦熙趴在顾清寒的肩头上，“哥哥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大哥来信了，”顾清寒把信摊回正面，“他快回来了。”
顾锦熙惊道：“真的？！我看看！”
顾清寒把信递给她，道：“他这次回来是立了大功的，说要赶在你生辰之前回来。”
他又对着正在看信的顾锦熙说：“近期太子生辰刚过，北族便紧随被打得仓皇而逃，陛下想来也是高兴得很。”
“哇，大哥真的要回来了，我都好几年没看到他了。”
顾相家的大公子顾暮云，十三岁时便参了军，刚开始战事不吃紧，尚能回家面亲几次，后来愈演愈烈，出征七年离家也有四五年了。眼下将北族打得落花流水，北族必然数十年不敢来犯，也算解了延庆帝的一桩心事。
“我也好久没见他了。”顾清寒似是喃喃自语，又摇了摇头想把思绪拉回来，“对了，你等一下。”
顾清寒对着桌上的一些草药和器具鼓弄起来。
“二哥你又调制新香了？”顾锦熙把头伸向前面，好奇道。
“嗯。”顾清寒应道。
顾家二郎虽武功不强，但在医药文学方面却是天赋极佳，十二岁便能通读《伤寒杂病论》。对医学上也算是颇有造诣，时常拿中药入香，陶冶情操。
少顷，顾清寒将一颗香片夹起来意示她闻一下。
“五香各一两，檀香二钱，黄栀子和白芷各三株，肉桂、薄荷、红参等若干。”顾清寒闭上眼睛，享受一般地吮吸。
“哥你的调香手艺又进步了。”顾锦熙也在深吸，“我可以带几片回去装香囊吗？”
这气味之中檀香冲淡了花椒的微辛，浓香却又淡雅，清芬中也带着几分清凉之意。气味本无形无样，此时这片香片仿佛升起了几缕银气紫烟相互缭绕。
“本就是为你研制的，这香片属药制，温凉并济，你内火偏旺，但五脏六腑又受不得寒，这温凉齐下的方法便是再好不过了。”顾清寒道，“而且这香气也能驱虫辟邪，没过几日就临春了，带着也好。”
顾锦熙笑着把顾清寒搂得更紧了：“阿锦这厢谢谢二哥了，这算不算我的生辰礼呢？”
“不是的，这就算是平日里送你的一些小玩意。生辰呢我自会备份礼，绝对会更好，你大哥也说要给你准备份礼呢。”顾清寒又把顾锦熙手往下拨，“好了，都快二六多大个姑娘了，整天和哥哥勾肩搭背的也不害臊。”
顾锦熙从他身上下来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分明小时候都可以，二哥这是嫌弃我老了？那二哥都及笄了，为何还不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你又来了，我是男子，何来及笄之说？也没成年，哪来的老婆？”顾清寒轻轻地弹了一下顾锦熙的脑门。
“嘻嘻，算起来大哥也快及冠了吧，正巧这次回来让他娶个嫂子回来哈哈哈。”顾锦熙捧腹道。
听到这句，顾清寒似乎楞了一下，说：“大哥？他要真娶了一个回来我们都不必安生了，他那个眼光……我实在不敢恭维。”
顾锦熙继续笑道：“说起来，二哥你的貌美比我一个金钗年华的少女还要更甚三分，性格也这么好，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你做我的嫂子。”
“胡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贫。”顾清寒苦笑不得道。
顾锦熙由手臂垫着头枕在石桌上，偏着脸对顾清寒笑：“在哥哥这啊，我永远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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