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疗伤

邝露的住处，受伤止血的药类是常备的，对于处理伤口她也有经验。虽然只有她一人，然处理起来也并不手忙脚乱。

她此刻才来得及看清这个男子，他是典型的南地之人，清隽俊秀，不似她们北地的男子那般魁梧豪放。大概是由于南地气候潮湿，少见光照，他皮肤白皙，肌理分明。

男女有别，然邝露在军中，同僚受伤紧急之时，不免需要及时治疗。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她并不多介意这些。

小心剪开他的衣服，观察他的伤处大多在两臂，胸前伤处不多。只是左侧锁骨下方一处，似是旧伤。邝露微微疑惑，这伤口是穿透伤，是怎么造成的呢？只是楞了一瞬，便回过神来，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紧皱的眉头和时不时还在发抖的身体，不知是痛极难忍，还是陷入了梦魇。

邝露深知，那种失血过多后的冰冷。仿佛孤身一人走在一条无光的暗渠里，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光亮。比疼痛更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她经历过，她知道。

眼前这名男子，看起来年岁和她相仿。不知又是有着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他如此。看他不像军人，却也不似平民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从外貌看，他更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只是做她们这一行的，最不可信的就是外表。

邝露不知自己为何会想这么多，本是不忍见南地将士欺凌弱者罢了。述白打了他，自己是述白的上级，算起来还是和述白的关系更近一些，倒也不算救了他。邝露本就不是那种让人领情再报恩之人，但是于他，邝露不知为何，竟希望他不要记恨自己。

邝露小心翼翼为他涂好了伤药，温柔地替他掖好了被角就离开了。待收拾好地上染血的衣物和废弃的纱布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去了后厨，有沈娘今日刚刚送来的新鲜果蔬。邝露身边没有人服侍，翼族没有奴籍，她不想使唤水族人。大概是因为在她看来，会觉得不平等吧。即使她会好好对待下人，却怕见水族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因此只定时给了一位相熟的妇人些许钱，在固定时间送来。

平日里回来得晚，早中两餐在军中吃了，晚上回来她累得紧时，也无暇为自己准备什么。况且她们很少吃热食，偶尔一顿冷餐也就打发了。但是今天不同，今天她的家里有伤者，总不能让他和自己一样，也吃冷的。

“露珠～露珠你在哪呢？他们说你已经回来了，午后没有去营地，我还以为……”邝露闻声抬头，能贸然闯进她屋里的，恐怕只有这个小丫头了。也只有她，有自己处所大门的钥匙。她的处所本就不大，温岚说话间，已经步入了后厅，邝露匆忙擦了一下手，迎了出去。温岚见邝露无恙，还是说完了后半句：“还以为你折腾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呢。”

“没事就好。对了露珠，晚上我和他们出去聚了一下，特意带回了你爱吃的青柠甘露。你尝尝。”

“多谢了丫头～”

“你我之间谈谢字，太见外了吧。煮什么呢？这么香……”

温岚进到厨房内，看着在冒热气的粥，散发着缕缕清香。“露珠，奇怪了，你今天怎么有心情煮粥了”邝露正待回应，温岚似是发现了什么，马上闪到厨房的角落里。邝露知道她发现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清理掉的血衣，自己是瞒不下去了。她知道温岚她早晚会知道，只是觉得今天不是时候。“露珠你受伤了？？伤哪里了？快给我看一下。”温岚围着她前前后后转了好几遍，邝露自己伸开手臂转了个圈：“你看我好端端的没事，不是我，放心吧。”

“你可莫要瞒我啊，那是谁？”

“是另一个人，被述白打伤了。”

“另一个人……是？”

“水族人。”

“水族？已入奴籍的无主之人，还是？”

“我也不清楚……他还没有醒，没办法问。”

“邝露，你好糊涂啊。既然不清楚，就该带回去审问，你把一个来路不明的水族人留在你的家中，不是为自己徒增事端？”

邝露知晓述白和温岚说的在理。她一向纪律严明，只是今天不知为何，没有多加考量就做了这个决定。

邝露无奈:“他已经一身伤了，何况又人事不知的，怎么再带回去审问呢？等他醒过来以后，我问他就好了。”

“可是……”

“好啦岚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他醒了，我问他。如果没什么，我就把他送走。绝不让他留在这里。如果真的有什么，他也逃不出去不是吗？”

“怕就怕……他根本就不想逃。”

“你啊～就是太敏感了。”

“那你容我去看看他。”

“好，但是轻点，别吵醒他。”

“我知道。”

温岚看过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出来的路上她也一直奇怪。邝露见她愁眉不展，只默默走在旁边，不多说什么。凭借温岚多年审讯的经验，她瞧不出来异常的人，要么就是真的没有问题，要么就是隐藏太深。而屋里那一位，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还是温岚先开了口：“露珠，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我知道你善良，可是你我不同于常人。你我是军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备受有心人的关注，一步踏错，就会授人以柄。轻则降级，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重则如何你我都清楚，我不希望你有事。你心系众生，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要保护好他们。答应我，等他醒了，就让他离开，好吗？”邝露甚是感动温岚对自己的了解，她笑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