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温柔

.

毕方回过头去探看，便在一片浓荫下看见白发青年坐在树枝上，赤色的斗篷落在枝叶间，同样是赤色的眸子中染上几分笑意，低下头去俯视着毕方和十四。

毕方“离兄。”

毕方微微抬起头，朝赤离弯了弯眉眼，人却是下意识地挡在了十四前面。

赤离“不要去这种地方哦。”

赤离闭上眼眸笑了笑，随即便从树上一纵而下，便如毕方先前那样。

赤离“所以，你身后这位是？真可爱啊。”

言语间却是带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不善气息。十四蹙了蹙眉，别开头去，却不防再次被毕方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毕方“哦，路上遇到的小家伙。”

说谎不打草稿的么……你以为赤离和金云裂一样好搪塞，随随便便扯个谎都能骗过去吗？十四只感觉眼前的场景不忍直视，便兀自低下头去，却想起什么，抬起右手，想拍毕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后者却把手抽了回来，让十四不幸地拍在了自己头上：

毕方“离兄，事先声明，我可什么都没干，是这个小家伙让我带他来这里的。”

赤离的目光便从毕方身上转到了十四身上，虽说还是那般温和，但是却看得十四一阵发毛：所以，毕方那个家伙，是想把锅甩自己身上么？

啧，真是……十四索性低下头去不语，然而毕方的解释却是越来越奇怪：

毕方“我是去找沈姝要地契的，结果她人倒是跑了，路上却遇到这个家伙，他说他父母双亡，几天没吃饭了，很饿。我说我可以请他吃一顿，问他要吃什么……”

赤离“嗯？”

赤离朝毕方歪了歪头，笑意依然，却显然不是很相信毕方的说辞，毕方却点点头，自顾自地道：

毕方“他说秀色可餐，我就带他来这里了，结果他又扭扭捏捏不知道干什么。”

赤离“噗。”

十四“噗。”

毕方一语惊人，赤离闻言便是“噗”地笑出了声，眉眼间带上几分好笑地打量方从花楼出来的二人，十四更是“噗”完后磨了磨后槽牙，暗暗在心里记下一笔：整个玄机界，若说他最烦的是金云裂那个小白虎崽子，第二的就是毕方这只鸟。

毕方“好了，离兄你也别计较这么多了吧，一个小家伙而已，我给他留点钱。然后我们也该走了吧，我不认路，你带路哦。”

毕方却是最快收起调笑的心思的，那样难得的一本正经的语气，竟是让赤离一时没能想到什么拒绝的话，便也笑着点点头：

赤离“嗯，好。”

毕方便微微俯下身，在袖中掏出一只荷包，随手塞进了十四的手里，在他耳畔耳语了一句：

毕方“十四，这个解释是不是不错？你看赤离这不就哽住了？凰炎王城，地下黑市见。”

随后，毕方直起身子，朝十四挥了挥手，扣上白色斗篷的帽子，将帽檐压低，便随着赤离往小巷外缓缓去了。

望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渐渐淡在了疏影横枝间，十四再次磨了磨后槽牙。

十四“啧。”

赤离带着毕方一路走走停停，看了枫桥月夜，看了晴川万里，也看了山河壮丽，在一片风光无限后，算是到达了凰炎王城城郊。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守军，自皇城二十里开外，便是一片军士披甲严阵以待的模样，而景象相较其他地区，也未免太过萧索。

毕方跟在赤离身后，时不时探出头来四下张望，见十数里都是如此景象，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毕方“啊，怎么这样。”

赤离“嗯？”

赤离回过头，朝毕方笑了笑。毕方撇撇嘴，指了指连绵却无一处青葱的远山，摇摇头道：

毕方“这里不是临近王城么？怎么景象看起来这么荒凉。”

闻言，赤离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哂笑声，也指了指远山荒土：

赤离“大家都说，龙渊在凰炎的卧底把魔灵的巢穴就安在了凰炎的王城之外，现在都是人人自危，自然荒凉。”

随后有遥指着五里外细细密密的小银点：

赤离“看得到吗？那里就开始有军队把守了，现在出一趟皇城还挺不容易。”

毕方“这样啊。”

毕方点点头，算是表示明白，随后便抬起头看着赤离，摇了摇头：

毕方“那看来凰炎的王还是挺不负责任的啊。”

挺……不负责任吗？赤离面上笑容不改，心里却哽了一下：若说不负责任，也就是这些天领着毕方来王城，没有及时处理凰炎王宫可能会堆积如山的文件而已……

不负责任不是因为眼前的少女吗？思及此，赤离只感有些哭笑不得。

毕方却骤然伸出一只手，扣住赤离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拽，她的手劲不小，便是赤离竟也被拽得后退几步，退至毕方身后，定了定神，便看见一只啸呼着朝二人扑来的蛇形魔灵。

这只魔灵周身缠绕着紫红色的火焰，眼眸通红，看上去就不是什么低阶魔灵。它伸出比毕方手臂还粗的信子，身体不断摆动，极快地游向二人。

身为神明，毕方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一只八阶魔灵：八阶，实力几乎就相当于玄机界“最强白虎”金云裂。

这样的魔灵对毕方来说毫不起眼，可是想到还被自己抓着手腕的白发青年，毕方蹙了蹙眉：即使赤离的真实实力她不清楚，但是在某一时间线中，赤离明确地表示，“最强”还是白虎金云裂，那么他便无法应付这只八阶魔灵。

论筹谋，毕方是不想出手的，一出手便定然让赤离对她生出警惕，但不出手……

时不我待，毕方掌心已然凝出一小簇闪耀着辉光的银白色火焰，火焰在她的手中不断跳动，不断增大……

不待火焰出手，毕方却感觉被人按着后脑勺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又是青年身上若有若无的兰草香气萦绕在耳畔，青年的手却紧紧扣在毕方的头上，只微微低下头去，在毕方耳畔低声叮咛了一句：

赤离“不要抬头，听话。”

毕方能感觉到，这次的温柔不同于往日赤离信手拈来的温和，那一刹那的温柔，的确是足够动人，让她能透过这温柔缱绻的话语，想起千年前那个带着她和凤凰神希游山玩水的“哥哥”朱雀，还有当年小希让神山盛放的，铺天盖地的十里紫阳。

一刹那的温柔，便足以搅乱一池春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