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下墓

二月红“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当张副官带着张启山的吩咐踏进红府大门时，远远就听到这样一句婉转唱腔。

他下意识循声抬头望去，只看见二月红着一袭红衣，正一边唱着手里一边还拿着佩剑比划着。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宛若霞明玉映，熠熠生辉。

见此，张副官总算知道二月红这么多年来为何能稳坐九门老二的位置。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仿佛真的看见一位身着铠甲保家卫国的男子正痴痴地立在戏台中央，而此刻四下俱静。

明月光落在他满是刀痕的铠甲上，更见铮铮铁血柔情。亦不知过去多久，岁月明明灭灭变幻不定，却独不见他心中期盼的竹马青梅赴这多年后的约。

一场期期艾艾的悲戏，生生被他唱活了一般，鲜活的浮现在眼前。

听到身后的动静，二月红便不动声色收起了手上的动作，面色平静，只问了一句。

二月红“副官难得登门，莫不是只为了看在下一场戏？”

闻言，副官抬头看了看面前那气度不凡的人，抬手恭敬开口。

张副官“是在下唐突了，打扰了二爷兴致。”

二月红本也无意为难，见他如此只是摆了摆手，顺势整理了一番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角，姿态淡然。

二月红“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副官有事直说便是，毕竟这人年纪大了，见不得兜圈子。”

张副官“二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和。”

听到这话，二月红似笑非笑，随手将手中的剑递给了身旁的下人，而后抬眸望向张副官。

二月红“是佛爷派你来的吧。”

没想到二月红会如此直白的先开口，张副官倒是有些愣了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对方已经说破，他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张副官“二爷果然料事如神。”

张副官“正是佛爷派我前来，想请二爷出手的。”

二月红“料事如神？我可不敢当，你这么说，可得当心八爷到时候找你算账，说你砸他招牌。”

二月红说着笑了笑，而后又话锋一转，继续开口。

二月红“不过佛爷也当真是执着啊，都这么久了，还是惦记着那些东西。”

张副官“佛爷也是为了长沙城的百姓。”

也不知是那句话触动到了二月红，他一双眸子不由暗了暗，轻声呢喃。

二月红“为了长沙城的百姓吗…”

二月红“可佛爷怎么不想想，有些东西之所以见不得光，也是为了世人啊。”

张副官“这…”

张副官“二爷也知道，佛爷是不信这些的人，除非是他亲眼所见，否则他人之言是无法左右他的。”

听到这话，二月红笑了笑，目光眺望远方，不知想起了什么。

二月红“看来你果然是对佛爷忠心耿耿啊，连这些都知道。”

说着他又是一顿，而后微不可见发出一声轻叹。

二月红“是啊…连你都知道的道理，她又怎会不知呢…”

所以，小九啊小九，你之所以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远离整个九门，也是因为知道他所求为何吗？

所以，你是为了成全他吗？

张副官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不由得转头看着面前的人，就见他正一个人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副官“二爷？”

他小心地出声唤了一声，希望能唤回他的思绪。

果然，听到声音，二月红很快回过神，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仿佛刚刚的一幕不过是副官的幻觉。

二月红“佛爷可有说，他是什么意思？”

与前几次拒绝的直截了当不同，这次二月红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并且难得的多问了几句。

张副官不由心里一喜，看来这次说不定有机会能成。

张副官“佛爷希望二爷能出手相助，一同前往矿山，将矿山的秘密给挖出来。”

张副官“毕竟矿山之下的墓穴机关重重，佛爷说普天之下或许只有二爷相助才能全身而退。”

二月红“那佛爷可真是高看我了，谁都知道我早已不碰地下的东西多年，手艺这种东西，不碰就容易手生。”

张副官“是二爷太过自谦了，手艺虽可生疏，可这经验却不会骗人，二爷见多识广，经验怕是不知比他人多了多少。”

张副官这样一番话倒是让二月红觉得有点意思，不由得半开玩笑半正经开口道。

二月红“佛爷身边倒是难得有这么能言善道之人，怪不得你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张副官被这么一说，有些局促一笑。

张副官“这些都是此前夫人在时常说的话，我只不是听得多了，就耳濡目染多学了些。”

张副官一时嘴快，一番话就这样脱口而出，等话已说出口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家夫人和二爷夫人之间的纠葛，不由脸色一变，连忙住了口。

见他这幅样子，二月红很快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却并未如同副官想象中那般动怒，只是掠过了他的话，神色淡淡的开口，仿佛压根儿没听话他之前的那番话似的。

二月红“你且回去回了佛爷，就说我答应了。”

没想到这次二月红会如此爽快就答应了，张副官还有些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张副官“是，那属下这就去向佛爷汇报情况，相信知道这个消息，佛爷一定会很高兴。”

二月红“你告诉他，我之所以答应，并不是为了他，而是有人如此希望罢了。”

二月红的一番话，张副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一时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哑谜，却也只得点头应下。

毕竟他懂不懂无所谓，总归将话记下，原封不动告诉佛爷就行，相信佛爷总会懂的。

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张副官便很快起身退开。

等周围再无一人时，二月红才坐到了一旁的石桌前，颤抖着手，端起酒杯。

想起此前的一些经历，他胸腔里仿佛是压了巨石，除了静坐着，他还想做出更激烈的事，然而一切情绪却都埋葬在多年前，那少女如春日暖阳一般温润的笑颜中。

记忆如酒，在时光的酿造下，终于变成了让人沾舌落泪的苦涩味道。而他无从选择，只能高歌举杯。

既然这是她想看到的，那他只能成全。

左右此生他已然如此了，该失去的都已失去，如今只剩下这一条命，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