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

沐九狐呆愣愣地瞧着酒楼里隐隐绰绰交谈着的身影，耳朵里似是被堵了，隔了一层浓郁的雾，听着那声称呼还是缥缈地传来。

佛爷…

沐九狐兀自低头笑笑，她知道刚刚他已经看见她了。

多说无益。

清风暖暖的带着香气，沐九狐半躺在随流而动的小舟上一边看头顶金灿灿的云霞，一边和身旁的人胡乱聊着。

沐九狐“张千零。”

张千零“嗯？”

沐九狐“你们张家人，都那么难以捉摸吗？”

沐九狐看着蓝天白云，这样问了一句，却不知道其中意有所指的到底是谁。

张千零“…大概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模糊不清的回答道。

沐九狐“真是一个家族的人，都这么无趣。”

沐九狐浅笑了一下，小声的抱怨。

张千零“你呢？你们沐家人？是什么样的？”

他突然发问，将话头引向了沐九狐自己。

沐九狐“沐家啊…”

沐九狐悠扬的开口，眯了眯眼，大抵是在回忆。

沐九狐“就那样呗，无休止日复一日的磨练，医术，谋略，眼界，胆识…都是课程…”

沐九狐的声音有些飘渺，说起过往时，那些往事全都历历在目。

张千零“世间那个世家大族不是如此，你又何必问我呢？咱们，本来就是同类啊。”

张千零的话说的意味深长，尤其是同类二字，只是沐九狐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

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絮絮叨叨倒也有趣。

两人正走着，却不想沐九狐突然驻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

沐九狐“沐家血鸽…怎么会突然出现…”

张千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还真看见了屋顶上不知何时停留了一只鸽子。

只见沐九狐一抬手，那只鸽子就像是通了灵性一般，扑棱着翅膀，稳稳的停在了她的手上。

沐九狐动作娴熟的从鸽子身上取下了字条，却在下一秒脸色一变。

二十几年来，头一次沐九狐觉得心里仿佛被打开了个口子，终于和外头的世界连了起来。

后来沐九狐孤零零地一人在人群中出神了许久。

张千零瞧见她的神情就像清晨的霜雪，被日头一晒，慢慢地化开了。

他刚欲开口询问，却忽然看见人群来说骚乱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上前半步将沐九狐护在了自己身后。

沐九狐不明所以地左右站在他身后，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却还是乖乖的没有多嘴，只是她还是觉得凉风阵阵，颊边如刀割。

都说素手医仙名动天下，所以就算她身形娇小，躲在人群中实在并不突出，却还是会聚集人的目光。

她心中漫无目的地思忖着，被人群一推搡，不小心乱了步子，右脚便踩上左脚的鞋，眼见就要站不稳摔倒。

一双有力的手抚上她腰肢。她心下一惊，诧异地抬头去看，却发现张千零不知何时已经回过了头，揽住了她。

张千零“别怕，没事的。”

他这样温和的安慰着她。

沐九狐抬头去看，却看见他的眼睛像映在古井中的最亮的星子，薄唇微抿，笔直地站立着，像是暖阳里开得正好的春华，把所有景色都压了下去，春色只在他眉眼上。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等她想去抓时，已经来不及了。

沐九狐“张千零…”

她突然这样叫了他一声，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就好像是下意识一样。

可张千零却误以为她是被这突然的动乱吓到了，而后安抚道。

张千零“没什么，就是有几个日本人闹事，一会儿就有人来压制了，我们先走吧，这里不安全，我怕保护不好你，你身体还没好完全。”

沐九狐压低了脸，却仍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沐九狐“好，那我们先走吧。”

想来也觉得张千零说的有道理，人太多了，混乱之下是容易出事的。

见她同意，张千零没多做停留，拉过她便护着她挤出了人群。

————

张启山“副官，外面怎么乱哄哄的？”

张启山本来正在和长沙城的几位大家之人聊天，本打算将他们笼络过来，到时候对于军方来说也是一笔资源。

却不想听见外面混乱不堪，不由得发问。

张副官“佛爷，看起来是几个喝多了的日本人在醉酒闹事。”

张启山“日本人？”

张副官“是的。”

张启山“你去处理了吧，妥善点。”

张副官“是，属下这就去。”

张副官正打算带人去制止，却忽然听见一声枪响，不由得一顿。

如今世道已经越来越恶化了，日本人都已经敢在长沙城光明正大的放枪了。

听着枪声的位置，张启山突然想起了什么。

张启山“等等，乱动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张副官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张启山的视线，只见他的面上浮起难以言喻的神色，泠然蹙了眉。

看到这儿，张副官才慢半拍的想起什么来，那个位置，就是沐九狐之前所在的附近。

副官脸色一变，忙看着张启山。

张副官“佛爷…那里是…”

见到副官的样子，张启山几乎一下就可以确定，那就是沐九狐之前的位置。

那丫头一向不会顾忌自己，前些日子的身体也虚弱的不行，不知道有没有伤到。

张启山“你马上带人去看看。”

张启山也想立马就赶去，可是他没办法把这些人就这样撂在这儿。

张副官“是，佛爷。”

房间里张启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然后在天色昏暗后变得淡薄，最后与黑夜融为一体。

阿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