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清懿站在城墙上，看着边疆的驻兵，他们大多远离家乡，饱受边境风霜之苦。

一双有些皲裂的手帮她戴上一件披风。

清懿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疲倦的面庞，握住她的手。

赵清懿有的时候我会想，这些人背井离乡，为了一方安稳，付出最美好得到青春，湮没在这漠漠黄沙中，可是，他们知道自己拼命守护的，其中有什么样的罪恶吗？

我是大宋朝尊贵的公主，我是先帝幼女，备受宠爱，为了国家，我远嫁元昊，在元昊，我暗中和母国通信，帮助母国在与元昊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

原本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国，却没想到在回国路上遭遇追杀。我也算是平安地回到了大宋，余生可以被金尊玉贵的养着，举国都会感念我对宋朝的付出。

但是，我不打算放过寻找这背后的真相。

原因无他，因为一生挚爱，死在这场阴谋中。为了他的死，我要好好活，活着找到那些害死他的人，我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要他们为他陪葬。

我是赵清懿，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端庄温柔安顺的性子，我是狠毒的，绝情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

我的余生只为这一件事而活。

回到皇宫，照例先去拜见官家，赵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清懿此时却觉得他虚伪至极，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如今又在她这颗棋子面前成一个好兄长的样子，如果当初她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也许会就此被他骗过觉得他对自己极好，可如今，这一切看起来都讽刺无比。

清懿还见到了张茂则，想起来他应该是和长安同年入宫的，清懿看着他，竟然有些恍惚，似乎长安在那里默默地站立。

不过很快，清懿就收回视线。他不是长安，长安已经死了。

清懿另留意到，他穿的衣服颜色有些暗旧，像是穿了多年的，然而却洗得很干净。出入内宫多要经由内东门，勾当内东门掌宫禁入、物出入，对宦官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官职。他才二十多岁，以此年龄出任此职的人不多，他神情淡泊，略无矜色。

赵祯清懿，如今既然回来了，就别在意过去那些事了，这些年你为大宋做的贡献，皇兄都看在眼里，你受苦了。

赵清懿皇兄言重了，这都是清懿该做的。

事先想好的说辞，我毫无感情地说了出来。

赵祯看着清懿一派柔顺模样，心下安慰，又说了好多旧事，便让她退下休息。

莫离公主，官家可曾为难？

说话的就是当初爹爹留给我的宫女，我为她取了一个新名字，莫离。长安死后，她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莫离，莫要离开，不要像长安一样离开。

赵清懿没什么，不过是聊聊往事罢了。

我有些疲倦，应付赵祯让我有些累了。

拜见赵祯过后，我又去了曹皇后处。

皇后曹氏穿着真红大袖的国朝中宫常服正襟危坐于殿中，袖口与生色领内微露一层黄红纱中单衣缘，红罗长裙下垂的线条平缓柔顺，无一丝多余的褶皱，白底黄纹的纱质披帛无声地委曳于地，衬得她姿态越发娴静宁和。

在她那里，我看见了苗心禾，我还记得这个她，她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她一直跟在赵祯后面，“六哥”“六哥”的喊着，和我不算熟络，但看见她，我倒是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她后来成了赵祯的妃子，听说刚刚生下孩子，是第一位皇子，赵祯很开心，毕竟也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听说她还有个女儿，是赵祯的第一个孩子，赵祯十分宠爱，名叫徽柔，之前有外国使臣前来求亲，被赵祯拒绝。果然，对自己的女儿，他还是不错的。

我瞧着在苗心禾身旁玩弄小玩意的小丫头，像个小玉团子，身旁还站着个内侍，面容清俊，看着他们，一晃神我想起了长安，如果，如果当初，是不是我们也还能像他们一样，希望这个丫头能比我强，不用重蹈我的覆辙，不用因为公主的这个身份，去做不喜欢做的事，嫁不喜欢的人。

赵祯还新纳了个妃子，是个舞女出身，赵祯十分宠爱，封了贵妃。张贵妃明艳动人，看着她的一番做派，看起来从未把曹皇后放在眼里，趾高气扬的模样，我就明白赵祯为什么喜欢她。

别人不清楚，但我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知道他的性子，骨子里的叛逆，不甘愿被伦理规矩束缚，但偏偏成了天下人的官家，要成为天下人的楷模。他的那些棱角锐气一点点被隐藏起来。

而张妼晗的出现，刚刚好成了他内心悸动的哪一点。张妼晗和后宫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飞扬跋扈，明艳得像个小太阳，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是照亮了这苦闷的四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