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旭幕有别，行将乐解

“既然这样的话，就先吃饭吧。正巧我最近发现了个好地方。如果赌气用饥饿折腾自己，那可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尧了。”陆宥辰说着便人畜无害地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

一如初见。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夜空摊开深邃的画卷，风牵着白云的手，一笔一划地勾勒出自由的模样，漫天的星辰啊，仿佛是随意挥洒的银粉，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街尾的咖啡巷总是在这种时候更富情调。浓郁的咖啡香气能够弥漫一整个夜。橘黄色的灯光柔和而温暖，从华丽的吊灯上洒落下来，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人们坐在雅致的座椅上，细细品味着手中的咖啡，或而静静翻阅书籍，仿佛陶醉在一片宁静的世界中。

柜台后的咖啡师忙碌而熟练地调制着咖啡，咖啡机中阵阵香气扑鼻。奶泡如艺术品般漂浮在咖啡表面，点缀着可可粉或肉桂粉。那是欧美国家一贯时兴的口味。

窗外透过薄纱帘子射入的阳光洒在木制桌面上，与咖啡杯上的水珠相互映衬。远处传来轻柔的音乐声，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更加优雅静谧。

然一个少年的到来，划破了长夜的闲适。

少年是匆匆跑进咖啡馆的，浑身都湿漉漉的，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凝结出水珠滴落在地上。沾了灰尘和血迹的衣服贴身湿透，水珠还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落，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当他闯入咖啡馆时，走廊的地面上泛起了细细的水波，回荡出淅淅沥沥的声音。他抬起双手不断摩挲着被水湿透的衣物，试图挤去多余的水分。然而，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无措，流露出一丝困惑和茫然。

柜台后的咖啡师见此，不禁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打量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此时狼狈不堪的少年。

在局促不安的氛围下，少年先开了口，“先生，请问可以让我在这呆一会儿吗？我会付钱的。”

咖啡师见此倒是觉得没什么，便默许了。然后想到了什么，递给了少年一块干净的白毛巾。

少年轻轻接过毛巾，用力擦拭身体，但湿漉漉的衣服仍然残留着水渍。他站在咖啡馆的内，身上的湿气弥漫在空气中，强调出他与周围环境的不协调。透过蒙蒙的雾气，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失去了方向。

他就在那儿安静地站着，直到有几个顾客集体向咖啡师抗议，要求把男孩赶出去。

“店长呢？怎么不管管，快把他赶出去，万一他得病了传染给我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乞丐，身上怪脏的。”

“对啊。再不敢走，这家店我以后就不来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嚷着，原本店长是懒得管这件事的，但眼见影响到了生意，此番也不好坐视不理了。

于是站出来，没好声好气地道，“哪里来的小乞丐，有多远滚多远，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少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店长，“求求您了，我……我会付钱的……”

“滚滚滚，你这种把戏我见多了。从哪来到哪儿去。”店长说着，便要拿打扫卫生的扫把打少年。

“住手！”一个男孩大呵道。

“哪里来的小屁孩？别妨碍我。”

男孩见大势不好，拉着少年就往外跑。

两个人跑了约莫十分钟，都累得气喘吁吁。

“哥哥，你为什么要躲在咖啡馆啊？”男孩开口。

少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话。因为此刻一群黑衣人已经赶到了这里，将少年的双臂架住，强拽着少年走了。

“有缘再会。”少年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那是顾尧和陆宥辰的初遇。

想到这儿，顾尧便又不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没曾想放到现在看，确是正合适。

……

而后陆宥辰带着顾尧来到一家开在街边的牛排店。二楼尽头靠窗的位置。大大的玻璃窗户通过五彩斑斓的灯光的反射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借着这个特性，陆宥辰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包括顾尧。思及此，脸上带了一丝略微隐秘的快感。

不多时，服务生端来两盘牛排，就着昏黄的灯光和被擦得锃亮的银制刀叉，甚至隐约可见肉上泛着的丁点儿血丝。

陆宥辰锐利的双瞳在优雅的俊容下漾起浅浅的笑意来，看着面前顾尧。不禁回想起顾尧曾对他说过，他一直都很喜欢这家店。陆宥辰心里如是想着，嘴角微扬。

顾尧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单看长相的话，陆宥辰无疑是卓越的。

肌肤细腻，好似盛开的樱花，美得不似男子，眸子就跟琥珀那般干净明亮，和本人干出来的事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黑发乖顺地披在耳后，那样顺滑，看着像丝绸似的。在暖光灯泡照映下格外惹眼。

真可谓“面如中秋之夜，春晓之花，面若桃瓣，目似秋水。”只一眼，便如沐春风。

只可惜，纵然是如此卓然面容，也依然粉饰不了内心的阴暗。顾尧差点忘了，虽然手铐被陆宥辰那厮大发善心地摘了下来，美其名曰解放双手，但他现在还戴着脚铐呢。但凡动作大些便会被周围的人发现他如今羞耻的样子，故而他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顾尧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疯子会盯上他?

算了，想了也是白想。不如先把饭吃了。顾尧想到。

但当他真的手持刀叉时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手指脱力到连刀都握不稳。

陆宥辰见此，凑在顾尧耳边调侃道：“嘿哟，顾少之前不是已经进军队了吗？现在这是怎么了，连副刀叉都握不稳了?既然这样……还是由陆某代劳吧。”

随即自然地将二人面前的牛排调换了位置，将自己刚切好的这份给了顾尧。

手上一面动作，嘴里一面说着，“喏，惠灵顿牛排，全熟的。胃还没恢复好，就没点中熟的。”

而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顿了一瞬，继而又道，“知道你过敏，没放蘑菇。”

顾尧闻言，也思绪回笼，然后喉头滚了滚，有些不好意思地跟面前男人说了声“谢谢。”虽然人品忒差了点，但陆宥辰这家伙，居然连他的口味偏好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