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故人

裴易回到了小出租屋，门口堆着的酒瓶子被他一脚踢乱，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的砰砰声，虚掩的房门被他轻轻拉开，他走进去，一股浓重的酒臭味迎面而来，他抬手扇了扇风，浓重的味道依旧未减半。

绕过玄门，一个偌大的身躯倒在中间，是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父亲，他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从他身上跨过去，把自己的抽屉里的袋子拿出来，拉开拉链，一沓红色的钞票露出来。

他低头清算了一下，清算完毕后把钱小心翼翼的放回袋子里，拉好拉链，又从父亲身上跨过去，他本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而还没踏出门口，他便停了下来。

在原地杵了好久，他才转身，从袋子里分出一些钱来，放到父亲旁边，然后轻声离去。

他想，那是他的父亲，就算很混蛋，也是他的不负责任的父亲，没有他就没有自己，他不承认也不行，毕竟他身上，还留着那个男人的血脉。

他拿着这些钱可不是为了离家出走，他想给段驰买礼物赔礼道歉，因为段驰这个乖孩子是受自己牵连才被停学，他本就不爱和人打交道，但又欠着段驰，他心中过意不去。

他在街上徘徊了很久，实在是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他和段驰不熟，不知道段驰到底喜欢什么，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愣是一家店都没有走进去，他怕自己进去不买会尴尬，所以都没有踏进去。

他瘫坐在长椅上，不想再走下去，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他微微仰头，刺眼的阳光使他睁不开眼睛，他抬手遮住，纤细修长的手指挡不住阳光的热烈，阳光从指缝斑驳的落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段驰现在是什么心情。

段驰早早就被母亲领回家，母亲开车，在车里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话，无非就是要好好学习不要和奇怪的同学玩不要瞎掺和事情等等，段驰刚开始还在听，但属于左耳进右耳出，到后面母亲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膜，他完全屏蔽了母亲带着怒意的劝告。

段驰坐在副驾驶上，单手撑着下巴，头微微侧着，双目无神的看着路边一辆辆颜色各异的车辆从自己面前驶过，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的一侧上，空气中那微小的颗粒在阳光下跳动着，他敛眸，那双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每根睫毛像是沾上了金色的光芒。

他抬手撩了撩自己的刘海，放下手后他叹了一口气，轻不可闻。

不知道裴易怎么样了。

回到家后，他径直上了楼梯，回了自己房间，他在站在阳台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带密码锁的小盒子，他解开密码打开，拿出条烟，然后锁上。

火机点燃了香烟，他叼着根烟，两指夹住，缓缓吐出一团团云雾，搞得烟雾缭绕的。

他的手臂搭在护栏上，手掌撑着下巴，自己家的边牧在楼下的花园撒欢的玩。

他有点担心裴易。

听自己班的人讲，裴易的父亲是个只会喝酒赌博的垃圾混蛋，熬死了自己的老婆，对自己儿子爱答不理，有时候发酒疯还会打人，停学了之后，不知道裴易是回家还是在外流浪。

他微微扬起下巴，锋利的下颌骨完美的与脖颈处形成一条完美的弧形转折，他那双剑眉微蹙，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从嘴里吐出一缕缕飘渺的烟雾，转身把烟掐了。

他将烟蒂扔到楼下，转身走进屋内，边牧立马跑过去闻了闻，然后嫌弃的跑开。

他下了楼，走到玄门处换好了鞋准备出门，段母坐在客厅，声音远远传过来：“小驰，你要去哪？”

段驰敷衍的回了一句：“去看书。”

还没等段母张口，段驰就“咔哒”一声打开门出去。

他特地翻过裴易的资料，知道他的家在哪，他本想开摩托车出门，但又觉得太过张扬，会惹裴易不喜欢，他叫了车，直奔那个破败的小区。

那个小区的环境非常差，他下了车，走进小区里，四处都是一片废墟，没有任何的建筑物，一条路都没有，他穿过一个个破烂不堪的小巷子，最终在一座楼下立定。

不知道裴易在不在。

他寻找着楼梯准备上去，倏尔，一个人叫出他的名字，段驰先是一愣，而后僵硬的转身，不出他所料，身后的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目标人物。

裴易疑惑的看着段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地址？”

段驰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问别人的。”他不敢都说几句，怕自己越描越黑。

还好裴易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看着段驰，说：“我请你吃东西吧，就当赔个不是。”

裴易像是怕段驰会拒绝，还没等段驰说话，便自顾自的走了，段驰跟了上去，他迈着小步子，有意要在裴易身后，他一边走一边偷瞄裴易的背影。

裴易的背挺拔宽阔，线条柔美，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却充满了力量，那件校服外套还未脱下，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中显得单薄。

段驰走到他的身边，低着头，轻声说："我们要去哪？"

裴易转头看着段驰的脸，说：“去尝尝人间烟火。”

段驰笑了笑：“说得还挺文艺的。”

裴易哼了一声，轻不可闻。

他们俩之间总有种奇异的感觉，明明都没见过几面，却总是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两个人并肩走着，段驰不由得又看了他的后背一眼，他总觉得裴易这个身材太瘦了，瘦削得像纸一样，他走路的时候，腿都是绷紧的，腰肢也不盈一握，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一样。

段驰的目光有些灼热，似乎是在窥探裴易，裴易却浑然不觉，他带着段驰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问："你家长没骂你吗？”

“为什么要骂我？”

"你不是被停学了吗？你一个三好学生被处分，你家长不会大发雷霆？"

段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自己的下巴，微微仰头做思考状，他薄唇微启，那双恰似桃花眼又不是真正的桃花眼的眼睛倏尔眯起变得修长，他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应该骂了吧……我也不清楚。"

"你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吧……。" 裴易小声嘀咕着，段驰歪头疑惑的看着裴易，裴易连忙摆手，笑了笑说：“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