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殉罪（18）

　　8月23日，未光永远不会忘记这天的凌晨，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乌云弥漫的一天，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不幸的悲剧。

　　住在北郊天海区的老鲍被尿憋醒，他看了一下手表，发现现在正是夜里1点。

　　农村的厕所都在屋子外面，老鲍打着伞，拿个手电筒，光着脚穿着拖鞋一步一步朝着厕所的方向走。

　　他在厕所里尿的正欢，突然两声枪响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删了自己一个巴掌，确定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听，之后又传来几声枪响。

　　他听枪响是从闹鬼的工厂方向传来的，于是慌忙跑回了家，喊醒了妻子和几个邻居，几个人急忙报了警，其中有个人把120当做110，索性警车丶急救车全部赶到了案发现场。

　　派出所的民警赶到工厂外，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未平，试了试他的鼻子，还有微弱的呼吸，急忙把他运到了急救车上，几个胆大的警察拿着枪，闯进工厂里。

　　他们很快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在工厂三楼看一条血河，沿着血河看到了已经死去的李大树。

　　李大树静静躺在哪里，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呼吸，死亡的时候眼睛仍旧睁开，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手里还握着那个戒指。

　　胡小蝶知道未平和李大树出事是在夜里3点，他急忙挣脱未光的手，未光睡得不是很沉，被胡小蝶弄醒。

　　胡小蝶确定他没发烧，把他喊起来，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赶到医院。

　　李教授也被王成伟的电话喊醒，已经赶到了公安局，在法医解刨室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吓得摔倒在地，王成伟急忙把老人安排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

　　市立第一人民医院显得热闹了不少，几个护士急急忙忙推着受伤的未平赶进了急救室，顿时手术室内乱成一团，未光和王成伟同时赶到了现场。

　　未光被这突然的灾祸吓了一大跳，看着面前一脸懵逼的王成伟，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成伟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拉住一个刚从急救车下来的护士，才问清楚了这一切。

　　整个夜晚，未光没有睡的意思，坐在手术室门外一夜都没睡，他不敢合眼，害怕自己一睡就可能错过什么，一动不动的就像一个木偶一样。

　　胡小蝶急哭了，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些，她扶着已经快要瘫倒在地的未光，心理非常的着急。李教授最后赶到，未光看到李教授走过来，最终还是忍不住不争气的眼泪，哭了起来。

　　李教授也在那里哭个不停，自己儿子出事，未平也出事了，四个孩子一下子出事了两个，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王成伟显得很镇定，安排了警察安抚了老人，自己守在手术室的门口。

　　“哪个是家属，快来快来。”一个护士拿着一个病危通知书走了出来。

　　未光没敢看，让王成伟帮自己签字，王成伟看了看病情，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显然，这次未平伤的很严重，很有可能度不过这个难关。

　　王成伟在卫生间里吸了一根烟，感到说不出的，莫名的心烦，他深深地吸了一根烟，感觉到肺里都是辛辣的烟味，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病危通知书下了几遍，王成伟不耐烦地签了好几遍，就像六年前未光病危他签字一样，急救科何主任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王成伟和李教授赶快凑过去。

　　何主任和王成伟窃窃私语了什么，王成伟听完心寒如冰，感觉手脚都是冰凉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未光，李教授非常的冷静，让胡小蝶看好未光，不让未光出事。

　　痕检科和法医科很快就赶到了案发现场，发现了很多有价值的痕迹和信息。

　　死者名叫李大树，男性，30岁，本市人，金水省光明市公安局法医科副科长。

　　死者被发现时一把刀插到死者的心脏，流血不止，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亡。

　　死因为大出血，典型的刺创死因。刺创是指具有锋利尖端的物体沿其长轴方向插入人体所形成的锐器伤。

　　特点为创口小，创腔深，常伤及内部器官或者大血管而危及生命，死亡原因常为大出血。

　　死者李大树，身上除了心脏刺创外并无其他伤口，心脏刺创于右心室，为致命伤。

　　李大树身上的刺入口呈菱形，创缘整齐，无表皮剥脱及皮下出血，创口一钝一锐，判断凶器为一把单刃刺器，在现场找到一把水果刀，为凶器。

　　另外在陶婷婷尸体被发现的房间里，痕检科提取到两人打斗痕迹，判断是凶手和未平的，同样也在沙发上找到了弹痕，并且在角落里找到一把92式手枪，判断应该是未平的。

　　根据未平手机拍摄下来的记录，警方进一步明白了案件的起因。

　　未平和李大树守在这里等待凶手出现，凶手出现后用刺器杀死了李大树，未平用手枪射击凶手，结果没有打中，手枪子弹用完，未平与凶手打斗起来，凶手把未平从楼上扔了下去。

　　王成伟气的无言以对，不知道这两个人大晚上去案发现场搞什么，他站在急救室的门口，一根一根地抽烟。

　　刑侦处能来的都来了，大半个公安局的都在这里守着，他们每个人脸上挂满了悲伤的泪水，几个和未平要好的同事哭的犹如一个泪人，甚至还有几个提出要为未平报仇，王成伟让他们都闭嘴。

　　短短一周，死了两个人，一个人重伤，王成伟点了一根烟，死的还是法医，重伤的还是警察，王成伟不知道如何向社会解释，他想到了很多事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难过的是未光，未平现在还在急救室里，未光的心仿佛被一锅热水在煮，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直流着泪水，哭的泪如雨下，哭的声嘶力竭，哭的近乎昏迷。

　　李教授忍住悲痛，安慰着未光，胡小蝶也情绪崩溃，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实话来说，未平的情况很糟糕，内脏大出血，全身多处骨折，终究是抢救不及时，倒在手术室里。

　　何主任和众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已经是早上7点，李教授拉住何主任的手，问候情况，何主任摇了摇头，脸色沉重，表示已经尽力。

　　未光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情绪崩溃，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怎么回事。胡小蝶急忙控制未光的情绪，可一点用都没有。

　　胡小蝶看着未光哭个不停，也哭了起来，刑侦处的成员全部流下了泪水，整个大厅里都是一片哭声与哀嚎。

　　李教授听到这个噩耗直接晕了过去，王成伟感觉心脏要被气炸，他站都站不稳，好在何主任急忙把他扶到一旁的座椅上，不然险些摔倒。

　　一个大活人，昨天还在和你打招呼，今天就这样静静地倒下了，这种感觉很不真实，渺渺呼感觉有些虚假，就像开了一个玩笑一样，但这样的玩笑的确开不起，王成伟看到悲痛不已的未光，心理很不是滋味。

　　一连几天，未光都没有上班，而是请了假，一个人坐在未平的房间里发呆，看着未平的照片，脸上挂满了泪水。

　　胡小蝶也没有去上班，选择陪着未光，未光已经三天没有进食，胡小蝶很担忧，但无论怎么劝说未光，未光仍旧坐在床上看着照片发呆。

　　未光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他有点想不清楚，未平的死去让他感觉压力倍增，自己一下子成为了孤儿，这种感觉就像你最在乎的人换了一种口气，就像整个世界抛弃你一样。

　　他看着未平的照片，就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自己的顽皮，想到了自己以前任性，想到了自己当年苏醒时的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他哭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着目前的照片，仿佛自己的哥哥就在旁边坐着陪着自己，这种感觉很虚幻，也很真实，给予未光一种熟悉且陌生的感觉。

　　每个夜里，未光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几十年前父母抛弃他们选择从这个世界离开，而在现在，自己的哥哥也选择离开自己。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可怕的生活，他感觉自己真正的像个孤儿，感觉自己真的好没用啊，几十年前这种感觉已经被他的哥哥替他承担，现在呢，他不清楚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悲惨的事实。

　　他颤抖着看着几十年前的全家福，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一直是他所希望的梦想，可如今呢，这个梦想也灰飞烟灭，他们都走了，以一种无形的方式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未光不知道，自己又该如何生存下来。

　　他在卫生间里哭泣着，为了不让胡小蝶听到，他将水龙头哗哗地打开，凉水一点点地浇灭在自己的头顶，浇灭了亲情，浇灭了团聚，浇灭了希望，浇灭了快乐。

　　未光总想着这会不会是一种玩笑，他哭泣着，他思考着，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几十年前自己无力阻止亲人的死去，几十年后他也无力阻止哥哥的离开。

　　未光内心心如刀割，胸膛里最后一点温热也变成了赤裸裸的寒冷，这叫心寒，他一直思考着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让别人都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可以在每个中秋节丶每个春节都可以快快乐乐地团聚在一起，享受团团圆圆的乐趣，而自己却只能享受孤独。

　　这种团聚的感觉，他太陌生了，在他二十几年的生活中，恐怕这种感觉出现的也就只有那不懂事的岁月，这更加让他心痛不已。

　　唯一的血亲选择了离开，自己究竟该如何生存，他知道王成伟丶胡小蝶还有李教授都是他的亲人，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哥哥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自己的哥哥，可以帮助自己，可以在每个生病的夜晚陪伴自己，可以在每个节日陪着自己休息，可以在每个寒冷的夜晚给自己盖好被子，可以陪着自己做很多事情。

　　未光哭泣着，思考着为什么自己如此的悲惨，他放大冷水，把自己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在这个时候却让他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安稳。

　　未光在思考，如果自己选择让哥哥陪在身边，也许就没有这些。如果自己选择和哥哥一起，也许也就没有这些。如果他能够阻止哥哥，也许也就没有这些。

　　这些也许真的很多，让未光心痛不已，但现在说，还来得及吗？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未光想到这些就越发的感觉到一丝愧疚，他感觉自己真的没有保护好哥哥，他感觉自己真的太过于没用，他感觉一种前途未卜的迷茫感，他感觉到一种赤裸裸的失望与难过。

　　每当他哭泣的时候，胡小蝶总会从房间里赶出来，一把将坐在地上的未光抱起来，两个同是孤儿的孩子就这样命运紧紧靠在一起。

　　胡小蝶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说未光，不知道该如何陪伴未光，她也只是一个孤儿，她在很多年前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一切，她也很无辜。

　　胡小蝶说，物理上证明物质并没有离开，只是转移了，未平也没有离开我们，他只是选择一种方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未光哭的很厉害，凭什么让我们一家人阴阳两隔，凭什么让我们一家人无法团聚，凭什么。

　　胡小蝶抱着未光，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胡小蝶给未光喂药，未光也不吃，未光说他想死，每个夜里都在尝试着割腕自杀。

　　而现在无论胡小蝶做什么，未光总是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未平的照片发呆，总是浮想联翩，总是落下不争气的泪水，总是感受到赤裸裸地绝望。

　　胡小蝶不知道未光怎么了，急得直哭，王成伟也赶到了未光家，看着面前这个呆滞的臭小子，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王成伟擦了擦未光的眼泪，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已经把未光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虽然知道自己无法替代未平的角色，但至少他可以给予未光一点关心与帮助，王成伟也安慰未光要好好的活着，未光则是倒在王成伟的怀里，哭的犹如一个泪人。

　　良久了，他们缓缓离开，留下了一个容纳崩溃的空间。未光倒在未平的书桌上，一个人静静地抽泣了起来。

　　李教授也很难过，内心很不是滋味。

　　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师母刚走没几年，李大树也选择离开，留下他一个老头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李教授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些。

　　他原本想着看到孙子，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现在李大树也死去，自己最后的亲人也离开。

　　而未平也走了，四个孩子就两个了，李教授感到很痛苦，抱着未光哭了起来。

　　王成伟也悲痛不已，自己和未平搭档这么些年，从未平从公安大学毕业一直到现在接近10年，感情非常的深厚，现在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这种感觉真的难以言喻。

　　胡小蝶也感到很悲伤，在四个孩子里，未平像一个哥哥一样非常照顾她，虽然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现在人就这样不明不开的离去，胡小蝶也受不了，眼睛都哭红了。

　　李大树的死，胡小蝶也很伤心，虽然李大树总是调戏自己，虽然李大树以前欺负过自己，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形成了比血更浓的亲情，如今李大树也离去，让胡小蝶心理很不是滋味。

　　虽然自己生气李大树的所作所为，但这种生气只是装的，她明白李大树很着急，也明白李大树很喜欢自己，但现在人就这样倒下，这种感觉就像一种希望变成失望，内心一种失落落的痛苦。

　　未光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照片里的未平，眼里满是愤怒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