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殉罪（15）

　　工厂门卫李峰今年五十有五，因为疾病早早退休，在家里整日的养花养鸟，却待不住，非要回老家修养。

　　无奈，儿子为了把他留在城里，只好给他找了一个门卫的工作，每天也就是看守这几间废弃的工厂，不让外人进入。

　　一天下来难眠有些无聊，他整日的玩着手机，看着电视剧，吃住都在这个小屋里解决，每天都很清闲，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在附近走走，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李峰苏醒是在八月十六日的凌晨两点，这是睡觉睡得最沉的时候，光明市从凌晨0点一直在下雨，早就是大雨倾盆，一声猛烈的炸雷，把他吓了个半死。

　　他从睡梦中惊醒，疲倦而狐疑地看了看周围熟悉且陌生的环境，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喷嚏，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做了一个梦。

　　他翻开手机，发现已经夜里2点了。

　　他很纳闷，为什么今天自己睡得居然这么香，急忙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像是还没睡好似的，趴在桌子上继续看电视剧。

　　大雨倾盆而下，四面都是雨声，值班室的房顶是铁皮做的，雨点打在上面非常的吵闹，让人无法睡眠。

　　他把窗户给关上，不让雨水浸入到屋子里，然后悠悠地点了一根香烟，看着手机里放着的电视剧，显得很快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打了一个哈欠，这场雨来的真是时候，李峰心想，家里种的东西都让这太阳给晒死了，可终于盼望着来了一场大雨。

　　他倒在床上，感觉非常的无聊。

　　冷不惊肚子突然疼痛起来，他放了一个屁，感觉到自己突然想要上厕所，于是从床下面找了一个破旧的雨伞，又找了一些卫生纸，他看了一下外面的几个水坑，索性把袜子脱掉，换上拖鞋。

　　厕所在工厂一楼，他小心地趟过几个大水坑，终于走了过来。

　　这时他突然发现楼梯里有清晰的脚印，难不成工厂进贼了，他知道有些贼无聊会对工厂里机器里的材料下手，于是他急忙解完手，小心地返回屋里，找了一个手电筒和一个警棍。

　　他顺着脚印一路走向三楼，脚印往最里面一个房间走去。

　　老爷子非常小心，拿着一个伸缩警棍，几乎贴着墙一步一步走进去，他把耳朵贴在玻璃上，确定里面没人后，小心地闯进房间里，他没发现活人，却看到一个女人头发凌乱，上吊在房梁上。

　　老爷子以为是个假人，走近一看却发现是一具女尸，当场吓得不轻，急忙跑下楼，匆匆地报了警。

　　王成伟丶未平赶到时已经是凌晨4点20分，北郊天海区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原本是光明市的工厂区。距离市局也有一段距离，索性两人边讨论案情边开车。

　　现在引进外资，不少的工厂已经被改造，还有一些工厂因为地理位置过于偏僻，和陶明明案那个工厂一样无人问津。

　　警戒线已经拉到工厂外，外面已经聚集起了一群围观群众，还有某电视台的记者，真是人山人海，像极了明星走红毯的场面，王成伟心说。

　　他的车停在警戒线外，王成伟和未平下车，两个警察急忙为他们撑伞，这场雨下的可真是时候，即使打了伞，王成伟的衣服也已经湿了一半，整个鞋子全都泡在水里，他点了一根烟，显得很不耐烦。

　　辖区派出所先与市局赶到了现场，他们在女尸附近找到了一张纸条，认为和孙少峰案有关系，快速把现场保护起来，并急忙报告给了市局，王成伟很重视这个情况，连夜赶到了案发现场。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工厂，以前专门制作辣椒酱远销各地，工厂年代久远，在外面的墙壁上还能看到清晰的“革命”“奋斗”的字迹，应该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王成伟和未平一前一后地走向警戒线内，胡小蝶和未光已经先于他们赶到了现场，由于两个小时的大暴雨，工厂附近的泥巴地面全部成为了泥沼，众人的鞋子已经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

　　王成伟心说真不是个好天气，又点了一根香烟，诡异的天气总会发生诡异的事情，他想到了孙梅案的那个大暴雨天。

　　当地派出所把装着纸条的物证袋拿给王成伟一看，王成伟立刻认出这是那个连环杀人案凶手的字迹，他和未平对视了一眼，未平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次是“12/10/7”，这下既不是ABB，也不是AAA，现在是ABC三个不同的数字，王成伟暗自咒骂了一声凶手真她妈会玩，急忙走向工厂外的值班室躲雨。

　　报案人是工厂的门卫，叫做李峰，55岁，本市人，案发当晚是他值班，王成伟点了一根香烟，让胡小蝶喊这个李峰过来。

　　李峰已经吓傻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见到王成伟时第一句话便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王成伟问他问题，他也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反复重复自己真的不知道这句话，弄得王成伟很没办法。

　　王成伟很不耐烦，让他说说具体情况，他说自己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2点，2点起来，想要去上厕所，看到有脚印，急忙走上去，便看到一个女尸，然后报了警。

　　王成伟询问他究竟睡了多久，他估么着从晚上8点一直睡了有4个小时，李峰解释自己喝了杯子里的水，便感觉到睡意绵绵。

　　王成伟招手让几个法医提取一下李峰水杯里的液体，然后拍了拍手，让胡小蝶来做笔录，他则是带着未平走进了这座工厂里。

　　工厂三层，一二两层是用来加工辣椒酱的，即使已经很久不生产辣椒，还是还是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辣椒的气味，三层是工厂主任的办公室，发现尸体的地方便是主任办公室里。

　　王成伟没心思听这老头解释，一头扎向了雨里，走到了工厂的一楼，几个痕检科的还在楼梯道提取脚印，王成伟带上鞋套和手套，小心地顺着楼梯口走上三楼，看到几个法医正在一个屋子里提取指纹，王成伟把李大树喊来，开始询问情况。

　　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正吊在房梁的一根绳子上。披头散发，满面煞白，老头被尸体吓着也是正常，不光是老头，派出所几个法医看到尸体都已经吓傻了，以为是电影里的贞子。

　　尸体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和先前的丁华华一样，只不过不是勒死，而是缢死。

　　缢死俗称吊死，是利用自身体重的下坠里拉静绳套压迫颈部器官所引起的窒息死。致死原因为压迫呼吸道丶压迫颈部血管丶刺激颈部迷走神经或颈部脉窦，引起反射性心跳停止而死亡。

　　缢死分为前卫缢死丶侧位缢死还有后位缢死。

　　前卫缢死，绳套的重力压在颈前者，又叫典型缢死。

　　侧位缢死，绳套的重力压在颈部的左右两侧。

　　后卫缢死，绳套的重力压在颈部的后侧。侧位缢死和后卫缢死叫做非典型缢死。

　　案发现场这种情况，就是属于典型的前卫缢死。

　　死者因颈部血管全部压闭，面部缺血呈苍白色，鼻腔出血，舌尖挺出，溢沟呈现马蹄状，下深上浅。

　　尸斑呈现暗紫红色（血液中的还原血红蛋白增多），出现很早（因为窒息死尸体血液呈流动状），分布在四肢的远端，因为肌肉松弛而脚尖下坠。

　　因为机械性窒息的尸体肌肉活动量增加产生热量加之血液流动，尸冷较慢，无法通过尸冷判断死亡时间。

　　法医解刨了尸体，发现血液呈暗红色流动状，推测死亡时间为死后3小时。李大树在结膜囊内滴入依色林后，瞳孔出现收缩，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3小时到4小时内。

　　也就是说，这个尸体死于8月15日晚上10点到11点。

　　尸体身上并没有背包和手机，索性无法判断死者究竟是谁，但能够确定的是，死者是一个年龄不到30岁的少妇，并且经过法医科的检查，死者处女膜完好，排除了奸杀的可能性。

　　王成伟等人把尸体的特征发在网上，很快便有人认出了死者的身份，一名老妇人告诉警察，这个是他的女儿叫做陶婷婷，8月15日晚上未归。

　　陶婷婷，女，今年28岁，本市人，居住在瑞祥小区2栋1单元102室，家中有她的母亲，除此之外并没有亲人在光明市。

　　胡小蝶表示怪不得她看这个人有点眼熟，原来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王成伟无言，又是一个0517班的学生，他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能询问老妇人。

　　老妇人哭红了眼，然后告诉众人陶婷婷当天的行踪。

　　8月15日当天，是陶婷婷好朋友李梅的生日，陶婷婷告诉母亲自己不回来吃饭，去李梅家给她庆祝生日了。

　　当时正是下午4点，老人家正在家里编织一条围巾，接到女儿的电话，她忙把围巾放到一边。老人家手机的通话记录印证了这一点。

　　随后王成伟一行人找到这个所谓的李梅打听情况，李梅告诉王成伟，案发当天的确是自己的生日，自己的几个同学全都来自己家吃蛋糕，众人玩到晚上9点才离开。

　　当时陶婷婷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还帮忙收拾一下桌子，两个人玩的很开心，有说有笑的。

　　差不多9点30分左右，她送陶婷婷上了104路公交车，然后陶婷婷就离开了，当时她让陶婷婷回家发个信息给她报平安，结果陶婷婷也没有发，她以为是陶婷婷忘了，结果没想到陶婷婷居然出事了。

　　老妇人在自己家单元门口发现女儿的背包和手机，便意识到女儿可能出事了，于是联系了派出所。得知女儿被杀死的消息，老妇人险些因为心脏病摔倒在地上，好在王成伟及时将老人送往医院，才免得老人出事。

　　由于案发现场已经被雨水冲洗了一遍，所以痕检科仅仅提取到一些脚印信息，但能够肯定的是凶手穿了鞋套，索性鞋印没有留下。

　　案发现场发现的麻绳门卫李峰解释从未见过，应该是凶手把这根麻绳带进来的，这根麻绳差不多7mm，非常结实，但是非常遗憾的便是麻绳上一点指纹都没有，只是能闻到一股鸡尾酒的气味。

　　在案发现场，警方还发现了一封信，应该是凶手留给警方的，王成伟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左手写的信，信上面是这样说的：

　　感谢你们打开这封信，选择与我对话，我是你们一直要寻找的凶手。

　　法律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通过暴力来解决，法律不能完成的事情，可以通过权利来完成，法律不能规范的事情，可以通过道德来衡量。

　　这三个人全部都是我杀死的，我在他们嘴里放了一个暗号，你们都知道，这是几组数字，但它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还要慢慢破解。

　　我的名单上还有三个人，我等着他们死去，请不要阻止我，不然会有更多人离开。

　　署名是杀手。

　　警方在李峰的水杯中提取到了安眠药的成分，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他们又调取了当晚104路公交车的录像，确定陶婷婷安全下了车。

　　司机对陶婷婷印象很深，说是一个女孩大晚上一个人喝酒，也不怕被色狼骚扰，王成伟确定她下车后，打算调取瑞祥小区的监控。

　　结果他们没想到，瑞祥小区小区内并没有及时安装监控摄像头，这座弃管小区物业早就撤离，小区里面住户并不多，王成伟模拟了一下陶婷婷下车到回家的路程，确定了陶婷婷是在这短短500m遇害的。

　　诚然，具体是在哪里估计也只有凶手知道，王成伟叹了一口气，表示非常的无奈。

　　很多著名连环杀人案凶手总会给报社或者警察寄信，以因此挑衅警察。美国著名的黄道十二宫杀手便是其中的一员，王成伟对于凶手留下这样一封信并不意外，他召开专案组会议。

　　通过这份信，警方能得到的消息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就是死亡名单上的人还有3个，具体这三个人是谁，王成伟截然不知。

　　凶手说明自己留下的数字有想表达的意思，王成伟也不知所措。

　　但是凶手信中表达对法律的蔑视，可能说明他杀人是想完成一件法律无法完成的事情，具体这个事情究竟是什么，也就凶手和当事人知道。

　　王成伟判断剩下三个人很有可能都是0517班的学生，于是让胡小蝶联系这些人，让警察把他们保护起来。胡小蝶蹬了王成伟一眼，那个时候社交软件并不常用，学生也并没有手机，甚至有些家庭连电脑都没有，大家毕业之后各奔东西，怎么可能现在留有联系的方式？

　　王成伟让她尽量回想起这三个人的故事，胡小蝶白了他一眼，都已经过去10年了，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回忆的了呢？

　　王成伟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李教授，李教授也表示自己已经老了，连昨天的事情今天都记不住，怎么可能能够回忆的起这些人的关系呢，他只知道这三个人在学校里关系很好，但是具体凶手为什么杀死这三个人他哪里知道？

　　王成伟气的没办法，只能在办公室里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他还是按照常规流程调查了一下这个陶婷婷的社会关系。

　　陶婷婷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医生，在市里第三人民医院工作，之所以买下瑞祥小区，是因为三院以前的住址边在这个医院旁边，之后医院的原址改为一个疗养院。

　　陶婷婷的父母在光明市并没有多少亲戚，他们的亲戚大多都在老家，基本上断绝了联系，不存在有什么矛盾冲突。

　　而且根据三院一名医生的介绍，陶婷婷的父母与医院里面的同事关系也相当的不错，不存在什么矛盾导致杀身之祸。

　　王成伟怀疑是不是情杀，于是调查了陶婷婷初高中大学的感情关系，这个陶婷婷谈恋爱是真的多，人长的也很漂亮，性格开朗，一些男生非常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索性和她关系暧昧的人不在少数。

　　但他查了一圈，居然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找到，他感到一种被戏耍的愚弄感。

　　未光也感到很奇怪，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在好奇殉罪的罪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