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时代四：久远沉忆

“啊~要在这里待到结束吗，就当放假好了。”博士看着天花板，无奈的说。“就算我们想回去也回不去，你现在能下床吗？”“……不行，只是活动双臂就痛得要死了。”“那就好好躺着吧，还有，霜星说想要和你聊聊，我叫她进来。”凯尔希走出病房，霜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还好，并非完全不能动。”“抱歉，父亲他最近也是遇到了麻烦，脾气有些暴躁，希望你能原谅他。”“是恐怖分子的事情对吧，没事没事，而且博卓卡斯替将军手下留情了不是吗？不然我现在就躺在土里了。”博士半开玩笑的说，霜星抿了抿嘴，好像有些紧张。

“那个，你叫博士对吧？”“是的，大家都这么叫我。”“你当时，说的那句‘能挡下的话，就和我约会’是真的吗……”霜星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彻底低下了头，两只长长的灰色兔耳不安的下垂。

“那个啊，那个是一种心理战。”“欸？”“毕竟你当时那招看起来就很强，硬接的话我不一定能赢。所以我就想，以你的年纪能当时队长，恐怕在军队应该待了很长时间，而这里地域偏僻，纪律严明，想谈恋爱恐怕是不可能的。但你这样的花季少女，有对于恋爱方面的向往在所难免，我就利用了这点，用那句话打破了你的防线，不然落败的很可能就是我了。”博士仔细的给霜星讲解当时的想法与动机，霜星则一言不发，默默的等待博士说完。

“是……是这样嘛，抱歉，可能是我会错意了，你先休息，我就先走了。”霜星还是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那对兔耳则彻底的垂了下来，无力的搭在霜星的头顶上。

“不过霜星，事后想一想，你是位很完美的女性。美丽、强大、冷静、温柔，能成为那位‘爱国者’的养女，你肯定是名优秀的人，人品上也绝无问题。所以说霜星，我需要你。”温柔又坚定的语气阻止了霜星离开的脚步，虽然没看博士的表情，但他那份真诚，寄托于话语之中，轻轻敲打霜星那扇刚刚受伤的心门。

“我希望你能成为……罗德岛的干员。”“砰！”病房的门被猛力推开，脸色难看的凯尔希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站到霜星面前，一转温柔的对她说：“霜星，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这个蠢到让人理智蒸发的白痴说。”“啊，嗯，我先走了……”霜星低声回应，失落的走出病房。

“你这黑曜石脑袋！哪有人这么对少女说话的！喂！用被子蒙住头也没有！给我出来！”看到博士一言不发把自己埋进被子中，凯尔希气的脊椎都要冲出来了，她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却看见博士脸变得通红，眼神却毫无神采。

“不对，我不是想那么说的，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女……不，不是，我有了，不止女朋友，连妻子都……不，我……”“好了，博士，现在先休息吧。”特效的镇定剂熟练的打入血液，短短几秒，博士就恢复平常的样子，渐渐的沉入睡眠。

“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比较好。”

夜晚，将军办公室。

“真稀奇，那位凯尔希竟然要和他人谈心，看来真的遇到麻烦了。”博卓卡斯替端上两杯茶。“这里没什么名品，您就将就一下吧。”“……他总是想起来，只要遇到相似的事情，他的反应总是让我不安。”凯尔希慢慢吮了一口茶，用力的按压太阳穴。

“当时我就说了，把他应该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他，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对他有所隐瞒。凯尔希，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因为我是他唯一记得的，其实当他醒来，出了语言、知识和战斗技巧，他什么都忘了，他甚至连喝汤要用勺子都不记得。但当他醒过来，看到我们一群人围着他时，他只说了一句话：‘凯尔希，快逃。’他重复了这句话两天，这两天他只认我一个人，他死死粘着我。仿佛我一离开，一切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对于一个完全失忆的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对你的这种绝对的印象，会影响到他的恢复和人格的形成。”“对，所以我隐瞒了，我们不断的暗示他，凯尔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凯尔希只是朋友，希望他能从‘凯尔希’这个囚笼中逃出。”“用了多久。”“五个月，五个月后，他才能进行正常的学习与交往。”“那还真是够久的。”博卓卡斯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茶可不是这么喝的。”“习惯了，改也改不掉。”空间安静了一会，博卓卡斯替又倒了一杯茶。“所以呢，你们之后用什么方法重建他的人格？”“让他和人交流，当时留下的人不多，但都是好人，和她们的交往可以有效帮助博士建立新的人格。”“没用的，对吧。”博卓卡斯替直截了当的否认。

“……对，没用。人就像一个无底空瓶，在小时候，用名为‘亲情’的材料作为瓶底，才能在长大之后承受住‘友情’、‘人情’、‘爱情’这些感情的重量，然后获得‘目标’与‘动力’，最后收获‘快乐’、‘悲伤’、‘幸福’、‘痛苦’、‘价值’、‘意义’。但醒来的他没有瓶底，不管我们如何努力，他获得的那些感情，都只能在瓶壁上留下一滴两滴，其余的全部流走。”凯尔希喝完杯中的茶水，博卓卡斯替又替她倒上了一杯。

“但就算再没用，我们也没有放弃。创立罗德岛，带他按照从前的路线走了一遍，再走了一遍，走了一遍又一遍，期间也招募了各种各样的干员，让他和不同的人群交流。终于，他渐渐的像个正常人一样，逻辑正常，能笑会哭，活的像个年轻气盛的小傻子。”“那你现在可以坦白了吧，听你这么说博士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就算想起以前的事情，博士也不会变成其他人。”

“对我来说，博士现在就是其他人。”凯尔希端起茶杯，学着博卓卡斯替的样子，也一饮而尽。

“我曾经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想什么、做什么、他的性格、他的习惯、他的笑点、他喜欢炖菜，他不喜欢喝咖啡时加糖……哪怕我们没有任何交流，我也能完全理解他。呐，博卓卡斯替，我问你，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是身体，还是灵魂。”“……”“如果霜星她有一天突然变了个人，言语不羁，轻浮软弱，那你觉得，她还是你的女儿吗？在我看来，那只是套着那层皮的，另一个人罢了。”

凯尔希自己给自己加上茶水，清澈的液体让凯尔希莫名羡慕。“可我就是没办法，就算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博士了，我就是没办法改变。纪念日的时候还是不自主的考虑庆祝计划，泡咖啡的时候还是不加糖。虽然这些他都改了，但我实在是改不了。”博卓卡斯替默默的递给凯尔希一盒纸巾，那个曾经让自己尊敬无比的凯尔希勋爵，在这方面，却脆弱的让人心疼。

“……抱歉，让你见笑了。”“今晚的事情，我会当成没发生过，可以吗。”“麻烦你了，虽然什么都没解决，但像这样久违的聊天，倒是让人轻松不少。博卓卡斯替，我先走了，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没事，你现在更需要休息，勋爵。”凯尔希看了博卓卡斯替一眼，微笑的摆了摆手。

“我早已不是勋爵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