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人教她怎么放下手里的烟，没人站在她身前把她挡在身后不让这些污秽入眼，她的小骑士早就飞往更大更远的城市，要去守护新的小公主了。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用不着你管我。”季柏恩抽着烟，闷闷地回答。这人是贡岢，她最近认识的小混混之一，十九岁的年纪，剪着一个板寸，染了很骚包的粉。贡岢蹲下身子，他左耳耳骨上有一枚耳钉，在漆黑的夜里折射着烟尖的火光。

“我送你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季柏恩站起来踢了一脚身边的石子，静静地看着远处，回眸一笑，“好啊。”贡岢把头盔递给季柏恩，一抬脚就跨上了机车。季柏恩吹了声口哨，也跟着上去。

夜里的风很大，几乎是擦着脸过去的，喧嚣的风声隔着头盔哗哗的拍打。季柏恩抱着贡岢的腰，他比那人要强壮许多，腰也粗的不少。昏黄的路灯一连在眼前晃过，季柏恩的眼里晦暗不明，“我说，贡岢要不我们试试。”

她的声音不算小，就算风那样大，也能听的很清楚，何况贡岢没戴头盔。她知道贡岢挺喜欢她的，她也愿意跟贡岢试一试，时间没能磨灭的，只是因为没有更深的记忆替代。

贡岢把她送到家门口，俯下身子看着她，“季柏恩，你说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季柏恩笑起来，红红的唇，白白的牙。贡岢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浑身都颤了起来。

随后他向季柏恩道了一句晚安，转身就要走。季柏恩拉住贡岢的衣服，强迫他转回身，因为贡岢很高，她拉着贡岢的衣领，“你蹲下来点。”贡岢俯下身，她取下贡岢刚戴上的头盔，在贡岢的唇上轻轻地印了一个吻，“晚安，路上小心。”

贡岢的眼里闪着光，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重新戴上头盔骑上车远去。季柏恩进了屋，照常洗漱，之后便在阳台上看着星星。今天的夜很黑，黑的像是谁把墨水泼上去了一般。没有星星，季柏恩也没了兴致，兀自回房捡起纸笔埋头画起画来。

她跟贡岢的爱是轰轰烈烈的，他们四处撒野耍疯，几乎跑遍了这个小城镇的每一处角落。贡岢待她自是顶好的，他从不大声对她说过话，每天都会送她回家，不时也会准备一些小礼物。

贡岢第一次送季柏恩花的时候，脸都羞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听别人说女孩子收到花都会很高兴。”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她。季柏恩接过花，朝他一笑。回了家，这束花便躺进了垃圾桶里。

她不喜欢花，这样干净纯粹的东西只会衬的她愈发可笑和肮脏。她烂在这个泥潭子里了，但是却还是要把手高高地举着，留着唯一一点的孤傲清高。

他们相识不过三个月，却爱的那样热烈。玫瑰花从不凋谢，因为每当季柏恩收到鲜花，转身便会把它们全都扔进垃圾堆里。

看着漂亮的包装纸和花瓣上染了淤泥和腐臭，她才乐得自在，因为这些花的最终归宿也会是垃圾桶，它们的人生要像她一样黯淡肮脏才行。

季柏恩总在画画，贡岢凑上前看，是一个修长的背影，那样的孤独。“画的是我吗？”他半开玩笑地说。“不是，不能比。”季柏恩面无表情，只顾着勾绘手中的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与这幅画，永远相依存。

“那你画的是谁？”贡岢有些不满，仍没有打断她继续。“一个死人而已。”是啊，自从那个人走后，就彻底没了音讯，不是死人还是什么？

贡岢慢慢从后环住季柏恩，“那别画了，多不吉利。”季柏恩的手微微一颤，掌心的黑全都晕在了画上，这幅画算是毁了。贡岢探寻着季柏恩的唇，想索取一个吻，季柏恩没有感情地回应。

愈吻愈烈，二人逐渐变成不可收拾的地步。贡岢扯着季柏恩的衣服，季柏恩看向天花板，这间小小的屋子，承载了她的十九年。反正也已经烂掉了，不如就此栽的更彻底一些。

她听见贡岢撕开包装的声音，她感受到被撕裂的痛楚，眼泪被逼的落了出来。贡岢温柔地将她的泪舔干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在贡岢的肩膀。

之后她只看见那枚左耳耳骨上的耳钉，闪着邪恶丑陋的光。贡岢探索着上来，一路吻遍她的全身，最后吻在她的唇边。咸湿温热，掺着她的泪和绝望，一并落进了腹中。

贡岢帮她清洗干净，抱着她从浴室里出来，她将胳膊揽在他的脖子上，季柏恩轻轻地摩挲着他肩膀的咬痕。“我不疼。”贡岢淡然笑着。家里没有人，大人们全都出去了，只有她和贡岢两个人在一起。

贡岢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轻的像是在放一块珍宝。贡岢拉上被子，抱着季柏恩，滚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你疼吗？” “嗯，现在好多了。”季柏恩有些累，困得只想合眼睡觉。

贡岢本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只是在尽力学着怎么温柔地对待她，把自己的所有宠爱都给她。季柏恩转过身，在脑海里描绘着贡岢的脸。

贡岢长得很帅气，有一截断眉，长长的睫毛细密地落在阴影里。季柏恩伸出手回拥他，他们现在是窝在一块共同取暖的人，是融为一体过的人。

贡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给季柏恩买了一碗粥，还放着几块糖。季柏恩端起尚有余温的粥，小口喝着。贡岢的爱意并不隐晦，也不张扬，平平淡淡一碗温粥就能让她感动好久。季柏恩喝完粥收拾东西时才看见还有一张字条。

‘看楼下。’

季柏恩推开阳台门，往楼下看去，贡岢听见声响，抬头往上看。四目相对，两口无言。季柏恩看着贡岢，贡岢则是做了一个口型，“我爱你”。季柏恩有些想笑，眼眶却湿了，她边擦干眼角边下楼，打开门，“你怎么还没走？”

“我想多看看你。”贡岢没有进去，因为怕吓着季柏恩的弟弟，又怕被她的父母赶出来。季柏恩看着贡岢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心软，“可以带我去兜兜风吗？” “这么晚了。”贡岢皱起眉，“这么冷，你又没穿外套。” “别废话，我现在就想去兜风，你带不带。”

‘“带，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贡岢给她戴上头盔，拧了一下季柏恩的鼻子，“走，贡哥带你玩儿去！”

他们一路往南，开到了一个废弃的化工厂边，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这里安静的很，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季柏恩看着混黑的河水，喃喃道，“贡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肯定会，以后我娶你做我的媳妇儿。”

贡岢摸上被季柏恩咬过的肩膀，“这儿还疼着呢，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得爱你一辈子。”季柏恩的发被风吹乱，她拨开头发，揽在耳后，“那你可得说话算话。” “算，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季柏恩。”贡岢的声音被风吹散，零零落落散了一地，到处都是。“嗯？” “我爱你。”贡岢对着她笑，贡岢笑起来那么好看，但季柏恩从来都不敢回应。

当晚，贡岢又把季柏恩送了回去，他说别让爸妈担心。季柏恩低着头，担心，他们从不会。要真的担心，她就不会和贡岢谈恋爱，也不会烂在这泥潭子里。他们眼里从始至终只有季柏宇，季柏恩从小就能感受到，大人们对季柏宇明显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