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把我送进齐家的。
我成了他名义下的女儿。
我喜欢那个“老人家”,他总是会给我讲很多故事,会教我读书习字。
后来听老管家告诉我,“老人家”叫齐铁嘴,算是我的爷爷。
可是我没有把他当做爷爷看过,他也不像是父亲,因为我有爸爸了。
是朋友,忘年交的朋友。
八爷喜欢喝酒,喜欢和解爷爷或者是吴爷爷一起喝酒。
我喜欢解爷爷,但不怎么喜欢吴爷爷,因为他身上藏了太多事情,他像是一团雾。
我不喜欢他。
喝完酒的八爷路都走不好,我和爸爸一人一边牵着他的手,听着他的牢骚走回家。
我总感觉八爷不像是爸爸的爸爸,更像是爸爸的儿子。
爸爸做的饭还能吃,八爷做的饭从来不放油,于是做饭这么神圣的任务就交给了老管家爷爷。
老管家爷爷是爸爸请过来的,听八爷说爸爸开了一个公司,老管家爷爷就是帮爸爸管理公司的人。
我四岁的时候,大概是四岁吧。八爷说我是四岁,因为爸爸把我捡回来之前我就开始记事了。
算了,几岁都无所谓了。
爸爸去了一个考古队,那天雪下得很大,八爷抱着我哭。
他说爸爸不会回来了,我不信。
我一脸坚定地告诉他,我会等爸爸回家。
八爷的膝盖上有伤,所以每逢下雨天都会膝盖疼。
那是被子弹打的,不过当初那颗子弹瞄准的不是八爷,而是被撂在地上的九爷的脑袋。
八爷并不觉得膝盖上有道伤有什么不好,相反,自己不用算卦就知道之后的几天下不下雨,不是挺好的么。
爸爸走的那天晚上,八爷去和九爷喝了好多酒。回来的路上,只有我拉着他的手了,没有爸爸。
我把八爷安置好,习惯性地去向爸爸寻求一个鼓励地拥抱,却想起来他已经走了。
空旷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屋内传来的阵阵鼾声。
爸爸,我会照顾好八爷的,我握着手里爸爸送给我的玉佩,自言自语。
过年那几天,老管家爷爷回他的老家了,没饭吃的爷俩就只能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我向隔壁家借了几个包子,我们爷俩开开心心地吃完了。
八爷说了,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八爷可能是算到了什么,开始教我很多东西,告诉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他走的那天,握着我的手,一直在告诉我“命理难说”。
他走了,连墓碑都没有留下。
八爷没有葬礼,没有陪葬,也没有棺材,甚至连骨灰盒都没留。
八爷的几个伙计把八爷的骨灰洒进了海里,那时迎着风,骨灰弄了杨鸣一身。
他索性脱了上衣,丢进海里。然后冲着大海跪下,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我站在一旁,不只是风沙太大还是为什么,泪水早已打湿领口。
齐家只剩我一人,当年八爷一人扛起一门,今日我也不能给八爷丢脸。
离别总是猝不及防的,老管家在我十三岁那年也走了,无论是公司还是齐家,都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也行的。
等哪天我能看见光了,再笑着把一切都对他说。
锈蚀的月球,太遥远的星斗,也无法再点亮我钝拙的宇宙。
还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