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裴元庆才恍然大悟,今天早上自己一时冲动立下军令状根本就是这两个家伙设计好的,一时间更是怒不可遏,牙齿咬的咯吱响,脸色铁青狰狞犹如厉鬼一般,额角青筋暴跳
李元吉也被裴元庆身上爆发出来的凌厉杀气吓得腿软,强撑着自己,道
“我告诉你,这军令状可是你自己立下的,没有人逼你,还是说,你堂堂霹雳火裴元庆说话不算数,要反悔?”
裴元庆见两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暗恨自己不长心眼,愤恨道
“是!军令状是我立下的,我也确实没取到他们的首级,你要罚,罚便是!”
要是这两人一副书信递回长安跟皇上告状不就糟了,而且,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秦王!
想着,裴元庆也只能闷头认栽……
李元吉满意地“嗯”了一声,道
“既然是你心甘情愿受罚,那……来人啊,打裴元庆二十军棍!”
“哼!”
裴元庆狠狠地瞪了李元吉一眼,脸色越发冷傲
“打就打!”
语毕不等人来拖,便自己走了出去……
裴元庆被棍打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后汉大军,刘黑闼大喜过望,立即吩咐下去,趁着唐军内讧,裴元庆受伤,即刻准备兵马,夜袭紫金关。
紫金关
负责行刑的是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所以下手特别的重,那二十军棍受的伤比普通的三十军棍还疼,事后还不准请军医,空荡荡的房间内,裴元庆孤零零的趴在床上,这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上脖子,扯下来戴在脖子上的那条红线,红线上挂着雪白的玉佩,成色不错,并非普通的俗物……
“欢儿……”
裴元庆的目光突然变的柔和起来
“我知道,你在等着我,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去……”
想着,裴元庆紧紧的拽着那个玉佩,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谁知刚感觉有了睡意,裴元庆就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药罐声
“谁?”
他立刻睁眼,睡意全无,举起拳头对准了那人
“将军别担心,是我!”
当初随裴元庆一起来支援的李世民的那几名亲兵见裴元庆受伤,于心不忍,便偷偷找来了之前攻打洛阳时一直跟随秦王李世民的军医——赵莫
“是你?赵军医……”
“将军刚刚挨过军棍,怎么能不上药呢?待我先给将军上了药,将军吃点东西再睡吧!”
语毕赵莫把目光转向桌子上,裴元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正摆着几道菜和一碗饭,赵莫的一片好心让裴元庆有些感动,想到当初自己因为欢儿受箭伤久久没醒还冲他撒气,一时,裴元庆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赵军医,想我当初还那样对你……”
“将军当时也是因为担心夫人,一时着急才会有些失礼,没关系的……”
语毕,赵莫开始替裴元庆检查了伤势,见他两腿青紫,带有淤血,虽不至皮开肉绽,却比他在战场上收的伤还要重得多……
赵莫一面在裴元庆伤处周围轻轻按摩,一面道
“将军,好在伤势不是很重,但今晚你只能趴着睡了。”
说着,赵莫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忍道
“这太子和齐王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样伤害主将,如何破后汉大军啊!”
裴元庆闻言眉头锁了起来,按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道
“其实要破后汉大军一点都不难,只是那个李建成他私心太重……”
说着,裴元庆嘀咕着
“现在还顾着内讧,这跟当初的宇文成龙有什么区别?
赵莫好心劝说
“将军,我看太子和齐王分明是想置你于死地啊,不如……你还是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裴元庆看了赵莫一眼,平静的说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明白他早就居心叵测,只是……只是我答应了皇上一定会解紫金关之围,而且之前我还跟秦王承诺过,天大的事我也一定会忍,先放下私怨保大唐江山,如果我走了,那就陷秦王和皇上于为难境地……”
更何况,要是不解紫金关之围,姐夫和大哥他们怎么官复原职……
赵莫点点头,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将军顾全大局,心胸宽广,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
“大英雄?”
裴元庆笑
“我从小就想当大英雄,不过现在……我才不稀罕做什么大英雄呢!我呀只想和我的欢儿一起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幸福安宁的过一辈子……”
“嗯,我想上天一定会如将军所愿的,好了,药也上过了,先吃饭吧!”
“嗯!”
赵莫扶着裴元庆坐到桌边,他刚拿起碗筷,忽听见外面响声大作,声震如雷,士兵呼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裴元庆皱皱眉向外望道
“怎么了?”
“是不是有敌军攻城?”
赵莫语毕,李元吉便带着两个士兵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冲裴元庆怒喝道
“裴元庆!敌军已经攻到城楼上了,你还有心思吃饭?赶紧披甲出战!”
裴元庆身子未动,只淡淡移开了视线,不屑的哼了一声……
赵莫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劝说
“齐王殿下,裴将军一天水米未进,又受了伤,还是让他吃点东西再去吧!”
“住嘴!”
李元吉指着赵莫大声呵斥
“你是谁?一个小小的军医敢说我,我的话就是军令,违者,斩!”
“齐王殿下……”
赵莫还想说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元吉就大吼
“对了,你为什么在这儿?我不是说过不准给他看伤吗!你找死是不是?”
“够了!”
裴元庆大喝
“李元吉,你有什么冲我来,要是你敢伤害赵军医,我就宰了你!”
“冲你来?好啊,那你现在马上给我披甲出战!回来后我再治你的罪,还不快去!”
裴元庆还未来得及有动作,李元吉便以为他不听自己的,一脚猛地踢翻了桌子,碗筷杯碟登时乒乒乓乓摔了个粉碎
“快去呀!”
这下元庆终于忍不下去了,快速转过身一把抓过李元吉,举起了拳头,李元吉被吓了一跳,大声说
“你……你想干什么?裴元庆,你要以下犯上吗?好,你要打打便是,等你打完以后我马上让大哥休书一封回长安告诉父王!到时候别说你要被降罪,就是想放李世民出狱,罗成和程咬金他们官复原职都是做梦!”
裴元庆耸然一惊,咬紧了牙关,面上却无任何变化,良久后,他松开了李元吉,目视前方,眼中夹杂着丝丝冷漠,一言不发,转过身拿起银锤和铠甲,准备出战…
“裴将军!”
赵莫一脸担忧,裴元庆却只是笑笑
“我没事,谢谢你,赵军医!”
语毕,他大步走出了营帐
床榻上,放着罗欢做给他的护心宝甲,出征打仗那么多次,他次次都穿着,除了这一次,他忘记了……
裴元庆独自一人策马出了城门后,刚出去,立即有一帮后汉士兵拥了上来,裴元庆举着银锤戒备,谁知,大门竟在他的背后缓缓合上,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
裴元庆回头一看,身后居然没有一个援兵……
一边是数以千计的敌兵,一边是一人一马双锤,微风拂过,卷起地面上的一缕灰尘,裴元庆心里蓦地涌出一股悲凉,淡淡的不安围绕着他,今天,他能活着回去么?
一定能!
裴元庆握紧银锤,他还要回蒲州见欢儿呢?怎么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想着,裴元庆奋力向敌军冲去完全不像受了伤的人,后汉士兵本以为裴元庆不会带伤出战,可是现在见他开城杀出,威猛不减,不禁士气尽失,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裴元庆赶入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将方才还占尽上风的攻城士兵杀的七零八落……
城楼上观看战况的李元吉见此,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这个裴元庆这么厉害,要是让他活着回去,将来继续替李世民效忠,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裴元庆再次以一人之力击退了刘黑闼的千军,等到城下尸横遍地,再无一个攻城士兵时,裴元庆驾马返回到城门口,抬头大喊道
“李元吉,开门!”
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之色,道
“太子有令,不许开门!”
裴元庆心里一沉,回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夜色,一股寒意笼遍全身……
十一月的天气怎么会这么冷?以前他都没感觉到过啊?
这时,一股冷风刮起,裴元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感觉到手里的银锤比平时重了好多……
李元吉哈哈大笑道
“裴元庆,不是我不想开门,只是你说过,不取苏定方和刘黑闼的首级就不回城!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咽回去呢?你言而无信,我怕军心难定啊!这样,裴将军你就先委屈一下,等明天杀了苏定方和刘黑闼,我们就开城门放你进来,今晚,就请你忍受一下了!”
裴元庆低声骂到
“卑鄙小人!”
自从早上出战后他一直水米未进,又挨了二十军棍,还没休息便被逼着迎敌,斩杀了数千敌兵,就算是他再厉害也不免添了几处伤势,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能感觉到血从里面慢慢的流了出来,染湿了他的裤脚……
李元吉已经走了,裴元庆将马驾到城墙边上,咬咬牙,翻身下马,扶着墙壁,走一步喘几声,慢慢挪着脚步,挨到城门洞下可以挡风的地方靠墙坐了下来,将自己的银锤放到了一边,一坐下来,他顿觉得全身筋骨都像散了似的,腹中饥饿难耐,眼皮越来越沉重
呵……
裴元庆苦笑
欢儿常说他笨,是啊,他是真笨!居然被李建成和李元吉陷害至如此境地,想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裴元庆,你这个大笨蛋……”
语毕,他从胸口掏出那块玉佩,捏在手中,冰凉的玉佩在他看来却比夏天的阳光更安心温暖,驱散了这周围的寒意,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裴元庆笑笑舒展眉头,渐渐睡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冷风刮起来的声音没有了,画面一转他回到了长安,秦王从大牢里放出来了,眼泪连连的向他道谢,大家也都官复原职,回到了秦王的身边,就连不辞而别、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的秦大哥也回来了,而跟着他回来的女子竟然是李姑娘,大家还是老样子,都在开心地说笑,樊虎和贾甫顺在喝酒划拳,姐夫和尉迟大哥依旧在斗嘴,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大哥和大嫂抱着通儿,一面微笑地看着众人,一面逗弄着他……
还有他的欢儿……她突然同意了自己留在朝中做官,还是做辅国大将军,皇上赏赐了他好大的府邸——辅国大将军府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他大步踏进府中回到家时,欢儿正坐在梳妆台前,裴元庆走上前一看,她穿着一身好华丽的粉裙,戴着好美的头冠,甜甜的笑着对他说
“元庆,你回来了?”
这个画面,真的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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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庆,你个丧家之犬,有家回不了,快点出来受死!”
裴元庆陡然被惊醒,却发现天已经大亮,眼前渐渐明晰,除了他的双锤和一匹马儿之外,竟什么也没有,原来……是南柯一梦,裴元庆戴好玉佩,站起身,只见刘黑闼率着后汉大军已经整齐地列在了城外。
“哼!”
他讪笑着
“刘黑闼?怎么,终于活腻了,想好今天来送死?”
语毕,他拿着武器跨上了马,向刘黑闼驾马冲来,刘黑闼虚晃一枪,片刻后已经回身逃走,后汉大军也纷纷勒转马头,向远处奔去……
裴元庆求胜心切,又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便双腿一夹马腹,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山西蒲州
饭桌上,大家正在吃饭,唯独少了罗欢还有裴元庆,而裴家的一家人皆是一副担忧无比的样子,终于,崔氏开口道
“这欢儿也真是的,挺着个肚子还往前线跑,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怎么跟三弟交代……”
原来,自从那天晚上发了噩梦之后,罗欢就越想越害怕,便留下书信一封,拿上花枪,换了装束,带上自己的盔甲连夜出了蒲州城……
待大家发现书信时,罗欢已经跑出了好几十里地……
罗欢将花枪和装着盔甲还有粮食的包袱背在身后,架着马儿跑了一天一夜,路上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干粮,喝了一点水,她不敢停留,因为她怕自己会错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