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出嫁日子

仅仅只有爱就可以走下去吗？糊涂啊，忡儿，你刚为官踏入仕途，经历世事浅显，哪里懂得人世的艰辛？

许母望着病榻上病如枯槁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自古门当不户对，如今世道险恶门阀世家联姻已是常态，且不说如今我们家道微薄，就算是你爹爹在世，也难以得和世家千金联姻，你如何不明白这个理？

再说，你若是强行和颜家小姐在一起，恐怕她家人哪里放得过你，你这刚入仕途，也会仕途不保啊孩子！

许夫人的一番话，让许子忡心中悲痛愈发过甚，空禅师傅闻此，道:“夫人，倘若公子愿意选择爱情放弃这劳什子的仕途也许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许夫人微微一惊，道:“怎么？师傅你这是要忡儿放弃如今的官位？这？他苦读多年，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前程？”

许夫人听此颇不满，她想许子忡为了一个女子让家族蒙羞这就算了，还把官位给弄丢了，这些年辛苦在书院里都白白浪费光阴了吗？

她想再次劝慰自己儿子放弃这段感情，怎奈那许子忡爱颜萦已经入了骨髓，他几日来旧伤心伤让他神情恍惚，这会子哪里听得进自己母亲的劝说，直拉着空禅师傅问如何能够见到颜萦把她救出来？

“反正我是好不了了，没有萦儿我直接就要死去，我哪里还能为了这官位而放弃萦儿？我这辈子良心如何自处？”许子忡挣扎从床上起来，许母立刻跪下拉着他哭道:“我的儿，这些年为了供你读书和进京赶考，好不容易盼你有了一官半职，本来就等着和你共享天伦，如今你为了颜家女儿放弃你许家的前程，连同你的母亲也不顾了吗？你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和你的列祖列宗？我就算到了地府也难以向你爹爹交代？娘求你，别去，这一去，恐怕咱娘俩再难见面了……”说着许夫人泪如雨下，悲痛难言到几乎无以自拔。

许子忡两头为难之际，空禅师傅道:“爱情和仕途难两全，如今这世道，风雨飘摇，北方的铁骑就要打过南边，就算你现在做个小小县令也改变不了这世道，百姓如今也是朝不保夕，不如就此前往北边，换一种活法也未尝不可。”

许母想不到空禅师傅居然支持自己儿子就此放弃如今功名，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什么都不顾？她顿时更是悲伤，道:“师傅，你让我这个做娘的如何是好？倘若我儿子放弃好不容易寒窗苦读多年的仕途，和一个许了人家的女人去往北寒之地，这一生便是一世布衣，他爹爹地下如何安歇？”

许子忡闻言，叹息道:“想我一世布衣也未尝不可，苦读多年原以为混个一官半职，不想，出身贵胄的人早就捷足先登所有好的都轻而易举拥有，我们不过是权贵们随意拿捏的蝼蚁，我和萦儿要想有好的结果，恐怕我这一身官服脱下才能如愿。”

空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可是想通了？”

许子忡跪下，对着许母道:“娘亲，孩儿对不起您，愧对爹爹在天之灵，然而，孩儿不愿低头屈服权贵，想来倘若不能和萦儿在一起，这个官当得也索然无味，你想，这个功名利禄，在这个世道中如何有盼头？”

许母又惊又怒，却看到儿子如此坚决，便叹息一声，“也罢，你既然不愿意做官，为娘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也是可以守得清贫度日的，只是你一个大好男儿如何立世？你虽满腹诗书，却不能做那扛肩挑力之事，你们就算逃去北边又如何给你女人幸福？”

空禅师傅忙道:“要是夫人信任得过贫道，我愿和公子一道出行，助力他们一路往北前行，和尚我虽念经多年，也有一些功夫傍身，倘若夫人不放心，和尚我是愿和公子一起去的。”

许子忡惊喜得挣扎起来抓住他的手道:“师傅，你，真的吗？子忡无以言谢！”子忡说着轻轻做了一个揖。

空禅扶起，道:“不过举手之劳，见不得世间苦楚罢了，也许贫道也是为了避开这乱世，为自己寻一方净土而已。”

许母垂泪，她无语凝噎。

此事看来是定局，许母没法反对，这世间所有母亲的爱都是一样的，无论孩子做何决定，他们知道无法挽回，就只能支持。

“我老了，忡儿，北寒之地为娘是不会去的，这边我们许家还有几亩田产还不至于让你母亲饿死，我遣散家里奴仆，就两个贴心人在跟前，这日子还可以熬个长久，你要是在北边安顿好了别忘了给你老母亲来封信报平安，要是过个几年这边颜家不计较了，你们别忘了回来看望我这把老骨头。”

许母一番话让许子忡泪如雨下，然而世事无可改变，许子忡当下和许母抱头痛哭，空禅师傅让管家熬好药让许子忡养好身子，筹划筹划怎么营救颜萦出牢笼如何逃婚？

这边颜家女儿颜萦早已泪干，失去了三魂六魄，她哪里知道自己会被自己心上人千方百计要救出？她以为子忡在雨夜里被打之后病重生死不明，哪里会有救她的意识？

花轿已经来到颜家大门外，颜萦妆化了又化，她如僵死之人任人摆布，她没见到小玲子，倒是她母亲颜母出现在她身旁，静静看着她，和她说着为妇之道。

颜萦只觉得恶心，也觉得恶寒，她母亲本就是受害者，如今又用相同的方式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火坑。

难道，这就是遵循天命的结果吗？

呵呵，颜萦冷然心下啐了自己一口，颜萦啊颜萦，你和子忡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吗？曾经的誓言都不在了吗？这个冷漠的家还值得你流连吗？

她默然的看着自己被扶出了被囚禁的闺房后，那红色喜气的帐幕在风中飘荡，她想起了自己在书院的日子，她望向自家高高耸起的琉璃瓦屋檐顶，真漂亮啊，那么高的地方，是她从小最喜欢待的，她喜欢在高处安静的地方看着高墙大院外的世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集市上有个牵着红马的白衣少年的，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了外面的世界上的人，那个少年在风中笑起来真好看。

后来，她也和他骑上了那匹红马，一起在林间小道上驰骋，那个时候他们无忧无虑，没有被这个世界伤害，直到小红马在那个雨夜里，连同马的主人一起被埋藏在血水里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个美丽的梦已经离她远去。

如果我一纵身往下一跃，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也许我就可以化作一缕青烟去到子忡的身边，告诉他有多么想和他再次骑上小红马？

她脚步突然一沉，一个身边丫鬟扯住她红袍衣袖道:“小姐，请小心脚下台阶。”

颜萦忽然一个清醒，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念头那么可怕。

她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前厅，要拜别自己双亲，她看着喜庆的家，一切都是一派祥和，那么多红，那么多家仆都是一身红，一切都是那么喜气，啊，是了，豪奢的场面她也是见识多了，如今她出嫁也不例外。

她在人群中也没见到小玲子，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心如死灰，对着父母笑脸，她跪下拜别，她想在轿子里一了百了也好。

她的头饰有好几种都可以让自己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