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星河】梦（5）

何九华梦见了一些东西。

他梦见自己落入了九幽地狱，四周都是稠密的黑色，耳边听得见野兽压抑的嘶吼，闻得到野兽身上的腥臭味，看得见野兽发光的绿色眼睛。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他躺在地上，地仿佛是千年寒冰，冻的何九华骨头疼。

胸前突然出现一道光，何九华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模糊的光晕渐渐扩大，被光接触到的妖魔鬼怪嘶吼着发出濒死时的恐惧吼叫。

温暖渐渐扩大，何九华觉得有菩萨拿着柳条往自己身上撒水，每一滴水都涤净了身上的污渍。

何九华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有什么东西，温暖且柔软。

何九华醒了，感觉他被人抱着，出了一身汗。

或许是抱着一丝不该抱着的幻想，他抬头看了看，是秦霄贤。

秦霄贤被他的动作惊醒了，睁开眼，懵住了，看着何九华半天，“醒了？”

何九华想回答，可是嗓子哑了。他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

“怎么出这么多汗啊？”秦霄贤抹了一把何九华脖子间的汗珠，“出汗就好了，出汗就要好了。”

何九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这句话就鼻头发酸。哇，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种话了。

“被子都湿了，我让丫鬟换一床被子，”秦霄贤把被子掀开一条小缝，然后又赶快合上，“再委屈你躺一会，等一会就换干的了。”

何九华点点头，把头埋在被子里，眼泪莫名其妙就顺着眼角流到了另一只眼睛里。

秦霄贤把被子撑开，把自己裹到被子里，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丫鬟疑惑了，“少爷，您干嘛呢？”

“我帮他热热被子，等一下换上去凉了要是再复发就不好了。”他看了一眼头发乱乱糟糟的小丫鬟，“你快去睡吧，别冻着。”说着跑进房间了。

他拍拍埋在被子里的何九华，“九华，换被子啦。”何九华没动。

他掀开一个小角，看见何九华瘪着嘴，眼泪都蹭到袖子上了，他立马趴到何九华身边，擦擦他的眼泪，“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没事。”何九华又把头往下埋。

秦霄贤感觉把汗湿了的被子掀开，把身上的被子给何九华盖上。

何九华并没有感受到阴冷的被子贴着他，反倒很暖和，他嗅着鼻子抬头，正好对上了秦霄贤看着他笑，“被子我怕你冷，刚才特意捂了一会。”

何九华往前挪了挪，抱住秦霄贤的脖子，把脸埋到秦霄贤脖子根。秦霄贤感觉脖子湿了。他把被子搭上何九华的背后，然后慢慢的摸着何九华的背，“怎么还在哭啊，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华儿不哭了。”

“噗。”何九华一下就破功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哄孩子呢？”

“小时候我哭，我娘都这么哄我，”秦霄贤摸了摸何九华的头发，“不哭不哭，华儿最乖了。”

“叫着怪肉麻的。”何九华把头抬起来，晶莹的眼泪还挂在眼角。

“哈哈，谁让你哭了，以后我就这么喊你，让你永远忘不了你在我面前哭鼻子了。”秦霄贤把眼泪擦掉。

何九华心动了一下。

尚九熙梦见了一些东西。

他梦见自己站在尚家祠堂里，父亲脸上挂着微笑，母亲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回头能看见一个小姐，长的标志，脸上的笑容也使人赏心悦目。

他跪下，行了个大礼，旁边走出了何九华。他趴在地上念出了何九华三个字。

一霎时，父亲嘴里长出獠牙，母亲的笑眼变成怒目。

他拉起何九华往祠堂门外跑，明明光亮就在前面，但却怎么也跑不到头。

他回头，莫名其妙就牵着一位盖着盖头的新娘。他撩起盖头，是秦霄贤。吓得他赶紧放开手，秦霄贤转身就牵起何九华跑了。

尚九熙想追，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里已经长出了线，尚丞相一把握住，一下把他的五脏扯出来，两下把他的舌头扯掉，三下……

尚九熙睁开眼，感觉全身已经湿透了，他不想动，就这么躺着，笑了。

就是在梦里，自己也是父亲的提线木偶。

他又想到了秦霄贤和何九华，躺在一张床。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辈子最逾矩的事情都是为了何九华，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躺在秦霄贤床上？

他怎么能……

尚九熙心凉了，他心里到底是一点都没有我。

要是一开始秦霄贤…秦霄贤！要是一开始你没有带我去听戏，我现在还按着父亲的想法活着，也不必体会这心如死灰。

秦霄贤！秦霄贤！尚九熙攥紧拳头。

可是，要是没遇见过何九华……尚九熙把拳头松开了。

要是一辈子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认识从没有认识过这么一个人，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何九华啊，何九华。”尚九熙心疼，泪水在眼眶打转，却落不下来。

何九华，你可真是害苦了我。

若不是你出现惊艳了我的时光，若是我一直这样看不见曙光，我定不会奢望那一点光芒。可现在，看见萤火虫怕是都会捉住，只为了那短短一瞬的光亮和温暖。

孟鹤堂已经好久睡不着了。他知道盂兰盆诗会是这个世界的转折点，再过不久，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见到他一直在等着的这个人。

他算了千回百转，下了千千万万的棋，这一次……这一次终于是能赢。

尚九熙和何九华……对不住了，下辈子再

把你们的姻缘还回来，这辈子……他不能让，寸步不让。

孟鹤堂不想睡，也不敢睡。

千万次的轮回，他见过太多的与他的生离死别，每每一合眼，总会有他不甘的眼睛，每一次，每一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皇宫之中，参加过孟丞相府的盂兰盆会的小公主，动起了嫁人的心思。她第二天就禀报了父皇，父皇听了最宠爱的小女儿的话，下了一道圣旨，宣天下良才选婿。

孟丞相府孟公子，尚丞相府尚公子，秦将军府秦公子，王尚书府王公子都收到了圣旨

而离孟鹤堂算好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棋手落子，傀儡线断，可怜的戏子把感动当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