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昔时那人（5）

黑夜里的红嫁衣依旧美丽，上面明黄的金线繁复的勾出一只只腾飞的凤凰，无论是振翅欲飞还是抬颈长鸣，都鲜明的反射着烛光花了屋中那对父女的眼。

以明天就要出嫁为由胖老头来查看沈丹的嫁衣是否绣好，侍女从来不关心沈丹如何当然也不知道。再者她也不是傻子，这几天相处下来明显感觉到书生更在意的是沈丹，那个就见过两面还不冷不淡的沈丹！她想来看看这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即使只是见过两面的人就将他抓的牢牢的。

然后两人就被这嫁衣震慑的说不出话来。再然后就有人生了点不太好的心思。

两人离去后，沈丹看着这个亲手完成的杰作刚想感慨，“吱呀”一声门轻轻的打开侍女溜了进来。扭头看见沈丹，侍女晃着她的手臂“姐姐，你这衣裳真好看。”咯噔一下，沈丹心漏了一拍，勉强欢笑“多谢小姐夸奖”侍女目光灼灼“每个女子都想有一件最美的嫁衣，姐姐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最终一定会嫁给他！”沈丹强迫自己扭头不看她“我也一样。”侍女不高兴的撅着嘴低下头，半晌幽幽地走了出去“姐姐你是对的，这嫁衣终究是姐姐一针一线缝出来。理应是自己的。”谁也没在意，那脱口而出的我也一样，是我也想有一件嫁衣、还是想有一个如意的新郎。

“老爷…”家丁凑近老头的身前将小姐没得到嫁衣的事报了上去。老头双眼眯眯着看着茶壶上隐隐能看见的水汽“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家丁一躬身应声是便退了出去。

唉，他这个女儿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傻太天真。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想要的东西，你不去抢，永远轮不上你；太考虑别人，就会害了自己。别看她嚣张跋扈，但骨子里还是被那些贤良淑德的破烂书本荼毒不浅。自己的女儿，只一眼，他就能知道女儿爱惨了那件衣裳。真是让他操碎了心，以后怎么才能让她不受风吹不受雨淋？所有好东西，她女儿都配得上！哪能受一丝委屈呢。

那个夜晚，是沈丹最为痛苦的夜晚。就好像在黑暗中瑟缩的人终于看见曙光时，却惊恐的发现那不过是一根蜡烛，而且很快有人吹灭了蜡烛并消失不见。一片漆黑像万蚁蚀骨一样蚕食着人目力所及的一切，还有人的身和心。

在被人粗暴抢走全部心血的嫁衣，因为反抗而被打了一棍泼了一盆凉水，又被脂粉掩盖伤痕、套上一身根本不合身的嫁衣——那种所有人都会穿的范本、神情木然的塞进了花轿后的沈丹，就静静被抬往一个猥琐至极的有钱人家里，她传说中的夫家家里。

侍女案例不会随她同行，看着面前的嫁衣，双眼铮亮“爹，你是说姐姐愿意让给我？”胖老头呵呵笑着捋着胡子“当然。”

抬过沈府的大门口，花轿沉默；抬过小雨蒙蒙的青石板，花轿沉默；抬过低矮的白色六月雪花簇，花轿沉默；抬过白墙黛瓦的狭长小道，花轿沉默。

折尘踏上远处的一个檐顶，望着视线中那条缓缓流动的红色迎亲的队伍。看着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腿一发力，跃向那条在江南雨巷里蜿蜒流动的红色带。

她为何如此狼狈？

侍女匆匆想寻到书生分享这份喜悦，毕竟再好看的嫁衣最后…最后也是穿给他的。然后她就看见了在瓦上一闪而过的白衣。哗啦啦东西掉了一地，侍女的脚不听使唤的朝那边奔去。

一阵好意的风吹起轿帘一角，沈丹木然的眼里出现了一个徐徐放大的白点。“是他吗？”那个书生？有这样的本领，也许他能……臆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那人在靠近她一定距离后定定现在了不远处的石板路上，侧站路边。

折尘目光复杂的看着那行进行进、再行远行远的花轿。天定她命数到今为止，他无权也无力干涉。

他忽然有些疑惑，因为按道理讲，今天除他以外所有人都死了，她也是死不了的。可他感知的天命又不会有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呵，果然就连最后老天都不肯给我一点希望么。沈丹闭上了眼，在睁开已经是一片清静。平静的可怕。

抬过荷塘上的白色小石桥，花轿动了。

走到那一小座白石桥中央最高处时，一片飘逸的红飞出了花轿。本就清雅绝伦的脸上此刻的轻灵平静再加上如惊鸿起舞的花弧红衫，像无意入画的仙子。优雅美丽的沉入碧波之中，在花叶重重掩映下，永远美丽。

而那白衣书生，就这么冲那个小桥矗立在街上，久久久久不能移动。他震惊的身后不远处，同样震惊但更多眼神都留在书生身上的侍女，也同样和他一样久久久久不能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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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更完了。尽力了亲们。😵（日常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