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幕

这大叶年间，世态和平安详，百姓安居乐业。这京都当中更是生活富足，咋们今个这故事便要从京都一个戏班子的班主说起。

这戏班子姓蒋，这班主名叫蒋岚，年纪不大，出落的一副好样貌，也得天独厚一副好嗓子。

这蒋岚第一回正经八百自个撑一台戏，被座看到，演的是B角。自那以后蒋岚便成了京中达官显贵的追捧对象，可蒋岚几乎没给过一个人好脸。达官显贵送过来的礼，蒋岚也只挑过一件做工精致到无话可说的头面戴过。其余东西无论再贵重，不是积灰。就是被蒋岚去典当，或者送人了。

但这顶多让蒋家班有一定的名声。而最近这蒋家班在京都里名声大噪的原因是，这蒋家班班主蒋岚，竟然要嫁给谢家大公子谢九渊做大夫人。

这谢家是何许门第，这谢家世代为武将，保卫国土。谢将军更是几次平定外邦叛乱，立下赫赫战功。只是这儿子略微不大争气，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这本来也就只是谢将军谢客嘴巴不好听，在朝上惹了皇上不快。可赶巧那日谢家这大少爷谢九渊，被一帮狐朋狗友拉去听戏，还给喝醉了，迷迷瞪瞪闯进了这戏班子的后台，而这会蒋岚正换戏服呢。

这事在京里头传开来了，这陛下正在气头上，便一道圣旨下去，将这蒋岚赐婚给了谢家。

这本不是什么好姻缘，但这谢家老太太是个戏痴，一听是蒋岚，那是满意的不得了，谢将军也顺母意。这便也是达官显贵想巴结蒋岚这位谢家少奶奶的原因。

蒋翠平班主，您好了吗？快开戏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到了后台门口，头怯怯地探进去，问蒋岚。

蒋岚翠平，多少座。

这正对镜画眉毛的便是蒋岚，她今日扮的是白蛇。她当年用一出《白蛇传》从父亲手里接过了蒋家班。而今日她也要用一出《白蛇传》将蒋家班交给眼前这个小姑娘蒋翠平。

蒋翠平满座。

蒋岚满座，呵，全是贵人吧。他们听的懂些什么。

蒋岚闭上眼睛，她压抑住心中的悲苦。她如今的年纪是一个青衣最好的年纪，可老天偏生要她三天后嫁给一个纨绔。倒不是唱不了戏了，但真要这么正经八百的上台的日子怕是没了。

蒋翠平班主，您请。

蒋岚你先去吧。

蒋岚清了清嗓子，最后整理了一下戏服，这才到后场，等着开戏锣响。

蒋岚世间竟有这丽的湖山！　　　　　　　　　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边好楼台紧傍着三潭；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微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蒋翠平姐姐，我们可来着了！这儿真有意思。瞧，游湖的男男女女都一对儿、一对儿的。

这蒋翠平是蒋岚的亲妹子，本就学的快，再加上蒋岚逼的紧，这个年纪也已经是不错，今日这最后一场，二人便扮了青白二蛇。

蒋岚是啊。你我姐妹在峨嵋修炼之时，洞府高寒，每日白云深锁，闲游冷杉径，闷对桫椤花；于今来到江南，领略这山温水软，叫人好生欢喜。青妹，你来看，那前面就是有名的断桥了。

蒋翠平姐姐，既叫“断桥”，怎么桥又没有断呢？

这俩姐妹一板一眼，一颦一笑，皆是美轮美奂，挑不出一点错处，可就在蒋岚唱到好一似洛阳道巧遇潘安时，蒋岚瞥见了这头一排的正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人，谢九渊。

蒋岚趁蒋翠平唱词的间隙，很快压下怒火，接着词演了下去。

蒋岚走哇！这颗心千百载微漪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狂澜？

只听一阵锣鼓声响，一许仙扮相的小生走上了台。这扮许仙的叫王峰，是蒋岚的大师兄。

（这里为用作王峰头像的京剧演员鲁佳亮老师，表达敬意。主要是戏曲真人头像不好找。）

王峰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百忙中哪有闲情意

蒋翠平姐姐，雨下大了，就在柳下躲避片时吧

蒋岚也好。

蒋岚和蒋翠平踩云步至布景的柳下。

王峰呀！柳下避雨怎相宜？啊！二位娘子何往？

蒋翠平我们主婢二人在湖中游逛，不想中途遇此大雨。我们要回钱塘门去，请问君子您上哪儿呢？

王峰我到清波门去。这样大雨，柳下焉能避得？就用我这把雨伞吧

蒋岚只是君子你呢？

王峰我么...不要紧。

这一出白蛇唱完天色已经不早了，蒋岚回到后台。刚进门就看到墙角又堆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盒子，珍珠玛瑙，翡翠玉器，金石银饰各色皆有。

蒋岚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到了镜子前，开始拆头面。一件两件，等蒋岚拆完，放下一头长发，是瞬间感觉头轻松了。

谢九渊蒋大青衣换衣服呢。

蒋岚一听到这个声音，便心里头来火。她本来安安分分的在戏台上，为什么他们权贵之间怄气，要牺牲她呢。

蒋岚谢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后天我可就过门了，今个见面不吉利吧。

谢九渊将军府阳气重，什么不吉利，都能给冲没了。

谢九鸢长得很俊，是很阳刚的俊朗，这着实和他这风流的做派有一些大相径庭了。

蒋岚谢公子，园子里头有忌讳，您要是想呆，请到旁去。

蒋岚是一点没打算给柳鸢好脸色看，一甩袖子就别过了脑袋。

谢九渊那个，这个给你，我祖母让我带来的。她今日礼佛，赶不过来了。

谢九渊也知道讨不到什么趣，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放到了蒋岚的梳妆台上。

蒋岚替我谢过老夫人。

蒋岚说完，连盒子都没拿就往外去，这可让谢九渊有些急了。

谢九渊蒋青衣，你看都不看，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蒋岚行，蒋岚给谢公子一个面子。

蒋岚强作笑脸，打开木盒，本来想里面放的顶多会是什么贵重珠宝罢了。

谢九渊一只木头簪子？祖母让我带这个东西来干嘛。

谢九渊看着木盒里那只牡丹头，簪身上雕满不同花色纹样的木簪子，皱起了眉头。谢九渊不说多喜欢蒋岚，但他承认，第一回看到蒋岚，他见色起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