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永远陪着你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是赤弥兽倒在了地上。

苏昭擦着剑，他的脸上满是鲜血。

他闭上眼，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只是转瞬间，那情绪便化作了凌厉。

悉悉索索的声音自草丛中传来。

是杀人夺宝，还是无意路过?

少年发出一抹嗤笑，提剑站了起来。

他说： “何必躲躲藏藏？”

空气凝固了一瞬，有人拨开了草丛，自黑暗中走来。那是个全然陌生的人。只是看到白衣，苏昭的指尖，还是微不可及地顿了一顿。

“你是什么人？”

那人便对苏昭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拱了拱手，说道：“小生无意冒犯，只是偶然路过，还愿道友见谅 。”

他不卑不亢，是很招人喜欢的类型。然而苏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是拒绝交流的冷漠。

“那现在，请你离开。”

那人依旧是笑着，却并未回应。只是眼神落在苏昭身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失礼了。”

而后举起了剑，毫无留情地向苏昭刺去。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苏昭躲闪不及，胳膊被划下一道血痕。

“赤弥兽是三阶妖兽，小生实在好奇，道友一介未修炼的凡人，是用何种方式将其打倒的。”

依旧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样子，只是手中的动作却无比狠辣。

而苏昭已经听不清他接下来的话了。

苏昭从他的眼中看到只有魔族才会拥有的红光。

苏昭拿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魔族啊。

面对幻境时的绝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他闭上了眼，脑海中却控制不住回想起那时的场景。

于是，他开始呕吐。

边吐边说：“为什么是魔族?”

不知道是在问谁。

白衣男子以为他是恐惧魔族的威名赫赫，嘲弄地笑了笑，不想却无意识的对上了苏昭的眼睛。

几乎布满了红丝，如鲜血一般暗沉妖异。

似乎被飓风撕碎了一切，不见一丝光明。只叫人没来由的感到心头颤栗，让人忍不住想，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叫人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然而他已没有机会再搞明白这一切了。

因为苏昭已经提着剑，直直插进他的心脏。

一字一顿道：“为什么你偏偏是魔族?”

久久没人回应，白衣男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苏昭看着他的尸体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的越来越大声，几乎陷入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你该死，你该死。”

然后笑得弯下腰来，忍不住咳嗽，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他抱着自己。良久，才又说道：

“为什么啊。”

很轻很轻地一声。仿佛只是随意一说，并不期待回答。

雨就是在这时下的。

不一会儿就淅淅沥沥地落满了他的一身。

他抬起头，随手掐了个诀，男子和赤弥兽的尸体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打斗的痕迹都恢复如初，一切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做完这一切，支着剑，他缓缓起身。

他的衣服已经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有些破碎。发丝随意散落在耳边。雨水鞭子般抽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伤口不断裂开，雨水混着血水。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平静地吓人。眼上红丝早已褪去，丝毫看不出刚才又哭又笑的癫狂。

他走得很慢，颤颤巍巍的，刚才和那白衣男子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灵力。

然而却很坚定，一步一个脚印，未曾回过一个头，像是孤身在赴往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直到他不小心撞入了沈元的怀里。

他怔怔地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脸上平静的表情一寸寸破裂。

雨幕带着些蒸腾的水汽，让他的眼前有了种不切实际的恍惚，连带着沈元的身影有些模糊起来。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温度是真的，触感也是真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没有丢下他，在他曾被世界抛弃之后。

他感觉眼前的场景更模糊了，直到尝到嘴角的一丝咸意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原来竟是在哭。

他想说，你在干什么。

他想说，你为什么回来。

他想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就是个怪物。

他想说，你再不走，我就当真了。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静静趴在沈元的怀里。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啊。”

他听到那人笑着问他。

没有恶意，没有嘲笑，依旧是一派温和，带着说话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于是那个始终紧绷着一根弦的少年，终于在此刻忍不住毫不防备地哭了起来。

“沈卿云，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沈元抹了抹小孩脸上的泪，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温声道：“怎么了？”

苏昭仰头看他。

少年的眼中乌黑一片，只是夕阳的余晖落在那眸里，像极了孤注一掷的希望。

“求你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