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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雪下的时候

九月风冷,寒山渐肃,云脚炊烟袅袅,泠泠细泉绝了暖意,在蔓草铺排的石径上回响。萤火的光明暗交辉,枫树惊惶,窜出的野猫惊嗬沿途的车夫,抖动的鞭子划破漆黑的长夜,长啸而过,碾压年轮,再不复返。浮尘挑开旧梦,檐下储水,惊鸿一瞥,不见故人。

  距宇梁离去,已有一度春秋。

  我在寒山的道观里待了十几年了,此间,总有往来过路的行人前来讨上一碗茶,寒冬腊月里讨些取暖的炭火。师父修功德,时常留人,端些热腾腾的饭菜供其果腹,一来二去,观里香火也盛了些,有过路的商人常来祈求祈福禳灾。

  香火氤氲,顺着檐角荡进远处青山,融进满目的秋波里,化入腾腾的白雾里。须臾之间,斗转星移。

  师父故去后,我沿袭旧日习惯,无人时作画,来客时奉茶。冬日观内愈发冷清,饶是在这观里十几年,也觉日子过于凄清。

  那年冬至风雪及盛,清早小童清了观门积雪,隐约瞧见石径有人,由远及近,草帽遮住了来者的脸,身上披了厚重的寒裘,下身隐隐可见淡蓝色的长衫裙底,摩擦沿路的雪粒,冲撞了烈风。那人却走得四平八稳,仿佛周身都不曾有过丝毫颤栗。早些年师父编了席子,常在冬日里铺在门前的石板路上,怕往来行人摔倒,只是后来师父年纪大了不记事,我也未曾往心上去。眼前这人竟叫我无端想起了它,忙差人寻来铺上,生怕露重石滑,伤着他。

  不知怎的,那人走近后竟生出一股暖意,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凑近些。我轻咳一声,拢拢袖子上前。“风雪伤人,观内请坐。”

那人抬头,露出被斗笠遮住的双眼,嘴上噙着淡淡笑意。双目若星沉,二眉如峰聚。 立于寒山巅,日月皆无神。眉里目里,俊朗不凡。

  “有劳道长。”

  我一抬眼,正好对上他盈盈浅笑的眸子,不自然的偏了头掩饰方才出神的失礼。

  “肖宇梁。”

  那人在茶香氤氲中淡淡吐出两个字,微低着头,睫毛扑闪着,瞧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低沉着声音,这两字仿佛从雪山深处而来,沉重而寒冷。我低头吹散茶杯里溢出来的热气,不由自主地想,若此时是夏天,他从青山绿水中走来,这二字,必定会是明朗轻快。

  “青砚道长?”

  我慌忙抬头迎上他笑弯了的眸子,竟有一种犯了错被师父发觉的感觉,略为尴尬的低了低头,欠身行了礼。

  “贫道招呼不周有失礼数,还请施主见谅。”末了话音,才发觉他竟知晓我的道号,心中疑惑,自己并未提过,许是这些年观内来客居多,从别处听来的吧。

  “道长在想什么如此出神,莫不是,在想我?”

  肖宇梁生的好看,修长高大却不粗犷,风雪中来时孤傲冷清,盛气逼人。走近时却带动周围都升起了温气。微微下弯的眼尾叫人无端地想与他亲近,说起话来多半不着调,眼里虽含着戏谑,却也觉有七八分的真意。肖宇梁很白,穿衣服也不似其他人一般规规整整,衣领比常人低了两寸着,露出凹凸分明的锁骨。说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也不为过。

  我平日里也见惯了嬉皮笑脸的人,倒不曾见过如此直接、公然出言调戏的人,心里一急,涨红了脸。

  “施主莫要乱说,有失体统。”

  肖宇梁呵呵笑着,袖子抚过檀木桌,扫出淡淡清香,盖过清茶的最后一丝余温,融在空气里。

  “别老是施主施主的,显得我像是个俗家庸人。”肖宇梁缓缓起身,抖落阳光扑在身上的簌簌灰尘,眼睛半眯着,像一条墨染的深邃的线。

  “青砚道长瞧着我,像是平常庸俗之人么?”

  “施主气度不凡,自是不像。”我不自然地收回落到他身上的目光,使自己看起来更加一本正经,掩饰自己三番四次打量他的动作。

  肖宇梁自鼻腔发出一声轻笑,阳光映着灰尘翻滚。有一两粒跳到他睫毛上,我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忍住想上前帮他拂去的冲动。他那样的人,该是白璧无瑕,一尘不染。

  “叫我宇梁。”

  我从身侧小童微微颤动的肩膀中察觉他的笑意,气氛微妙的变化着,让我产生一种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我身上的错觉。我假装从容地屏退旁人,端起已凉了的茶。这样的称呼着实难以开口,师父在时收留过一对夫妇,那女子唤其相公为阿郎,想来也是特殊的称呼,观内从不曾听过。师父说如此称呼,若非亲密,便是至交。我与他也不过头一次见面,况且,况且……

  “道长?”

  许是半晌未见我答话,肖宇梁走得近了些,微弯着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了神,忙后退了半步。

  “道长在想什么?我不过不喜别人唤我别的,直呼名姓道长定然也不肯,叫我宇梁,寒冬腊月听来也暖一些。道长若不肯,那便算了。”

  肖宇梁边说着踱步到窗前,目光拉到远处皑皑雪山,变得深邃悠远。声音低沉着,最后就像是被蹿入窗口的寒风吞没了。

  我慌忙上前关了窗户,夹着雪的冷风吹久了得冷到骨子里,连牙关都发寒。肖宇梁本身就白,立于窗前,感觉要与雪融到一块儿去了。

  “贫道不是这个意思。外面风大,我已差人收拾了厢房,施主……宇梁先去休息片刻,稍后贫道派人送些吃的去。”

  “好。”肖宇梁笑盈盈地转身,仿佛方才一刻的失神是为等我妥协而伪装出来的。我也不愿计较是真是假,只是觉得他所提要求所想之事,都叫我难以拒绝。仿佛是上半生欠了他些许情或是债,注定了下半生要来还的。

  肖宇梁在观里一住就是小半年。

  他说他孑然一身,四处漂泊,脚下踏遍名山大川,想来是累了,如今只想要一个安身之所。偶尔他同我聊起从前,也只字不提身世,只是讲一路走来的奇闻异事,这些我都不曾听说过。观里小童都尚年轻,与他走得近,都也爱听他讲。他闲不住,没人时常跑来看我作画,偶尔说上几句,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末了还要故意偏头看我做何反应。时间久了,我知晓他是拿我打趣,便不理会,但还是控制不住,脸上心里都躁得慌。

  次年的春天来得晚,已是正月末,天还是彻骨的冷。观内没了存水,我破了山下细河里的冰,好带回去融些水。肖宇梁偏要跟着来,还抢着把冰搬到木桶里,待回去时,手已冻得通红。我赶忙拿了药给他涂。

  “道长给我涂得什么,竟有股清香,还格外的暖。”

  他手冷得很,还是不忘嬉皮笑脸。我早忘了师父训导的什么礼数,拉着他的手上药,嘴里也没停着。

  “自己调的,治冻伤。你这若不处理长了冻疮就不好了。”

  还未待我上完药,肖宇梁就握住了我的手,我惊愕地抬头。他笑着瞧我,手上力道又紧了些,低头呵出一团白气。我慌乱地想要把手抽回去,他却握得愈发紧了。

  “别动。”

  话里带了几分严肃,颇有命令的意思。我一僵,没敢再动,只是不敢抬头瞧他。

  “道长手也是这般冷,怎么尽顾着我。”

  “你手沾了冷水,我与你不同,只是天寒罢了。”

  “哦?道长,你耳朵怎么红的像是要滴血似的?”

  肖宇梁边说边凑了过来,他比我高一些,走近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耳畔,叫我浑身发颤,心上痒痒。许早年间背着师父偷偷看的话本子多了,竟觉得此情此景与那本子上的花前月下别无二致。正想着,脑子里又蹦出当年被师父发现时绷着的脸来,着实吓了一跳,忙挣脱开手。

  “我……我……来客人了贫道去招呼客人。”也顾不得等他答话,揣了药罐就匆匆离去。直到回到房里感觉之间的余温还在,伸手一摸,两颊也热得慌。小时候常有客人夸我生的好看,白白嫩嫩,我听了也是羞红了脸。师父瞧见了打趣我。“通常都是女孩子才羞红脸,你臊个什么劲?”

  肖宇梁这人也忒坏,说话不着调就罢了,还不分场合一顿撩拨。莫不是天生如此,还是从前戏惯了姑娘,如今对着谁也是这样一番戏弄。想到此,竟不免有些失落。

  冷风顺着半开的窗户溜进来,顺带捎来的还有肖宇梁大老远的笑声。我顺着窗缝瞧去,几个小童低着头憋着笑,涨红了脸,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里看看,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在笑我。微微叹口气,案桌上的宣纸被风吹起,哗啦啦地响散了一地,写了肖宇梁名字的那张端端的躺在地上,恰巧撞入推门而入的肖宇梁眼里。

  “呀!道长,我来帮你。”

  说是帮我,却笑着跑向写着他名字那张,拿在手里眯了眼凑近了瞧。

  “道长真是写得一手好字,真是‘婀娜窈窕如美人,矫健勇猛似壮士’啊。”

  料想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听着像是一本正经的夸赞,不知道又打什么歪主意。我急忙一把夺过来,折起来夹到临案的书里。

  “你抢它作甚,我还没看完呢?”

  肖宇梁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叫人格外想要亲近。但我知晓他一旦这样笑起来,定没什么好事。果然,他一伸手朝案桌探去,我隔在中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整个人像是被他抱在怀里,稍一向前,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我心一慌,身子一歪,碰倒了砚台旁边的木雕假山。

  那是肖宇梁送我的。他初来时,总向我讲起外面的山多么气势恢弘,不像这里的山,安静而又孤寂。我二十年都不曾走出过这里,自然想象不到他口中的磅礴高大是怎样一番情景。隔天肖宇梁就下山,找了手巧的工匠做了木雕给我。我原是不收,可是他一番心意,后来愈发觉得珍贵。如今摔了,虽说不至于碎,但总归是心疼不已。

  肖宇梁瞧着我紧张心疼的样子,趴在案桌上拽我的衣袖。

  “这么个木头玩意,我找人再雕不就行了,你那么宝贝它做什么?道长,你看看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即便没个好看皮囊,内里也是有趣,任精雕细琢这世间也只此一件,你也宝贝宝贝我呗!我把自己送你,你要还是不要呀?”

  “要。”

  不需再做考量,思利弊,我要他。管他什么无量功德,管他什么天道人伦,我所求,也不过这寒山一处,庭院之中,与他历经日落日出,年复一年,仅此而已。我往他眼底瞧去,那双眸子像明汪汪的水井,叫人分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只要是被看上一眼,就会让人浑身发热。这辈子若是跌进去了,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走出来。

  肖宇梁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这样不假思索的给出回答,他愣了愣,短暂地沉默之后绽出一抹与平日大相径庭的笑来。正眼瞧去,那笑如春日暖阳,去了戏谑,只剩满眼的柔情。而往深了看,仿佛能看出这半生艰苦,与那日石径上远远而来的萧条背影重叠,就只是惊鸿一瞥,也能把从头到脚的样子刻到骨里去。

  “好。”

  他开了口,压住半生仓皇,干涩的喉咙只吐出一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力气。风吹动宽大的袖子上下翻腾,他握住我的手,而我像是等了千年万年。

  六月初透,细流携了几抹红,把整个寒山圈在怀里。山脚下的青烟融在阳光里,刚一现身就消散。太阳十分不讨喜地烤着砚台,不过半日,就凝成了干瘪的黑块儿。观里来客多了些,日子也越发忙碌。三圣的法相庄严,而无神的眼睛感觉不出丝毫的慈眉善目。

  宇梁要走了。

  他从凛凛冬雪中来,又要自炙热炎阳中走。我知晓他心胸高阔,自然不肯长居在寒山这一方庭院中。

  “道长,我爱这山河,你让我再去瞧上几眼。”

  宇梁起了个大早,先我一步清扫了院子,换上了香炉,把观里的长柳挨个修剪了一番。忙忙碌碌,像是一个要长久告别的远游人。我不敢放他走,怕他一去不归,往后年年岁岁,又独留我一人在此,对着四方寒山,冷冷凄凄。又不能强留他,恐他日后夙夜忧叹,为此伤神。

  “道长可莫要哭呀。”

  宇梁还是一样,嬉皮笑脸,惯如往日拨弄我两鬓的长发,没有半点离别伤心的样子。

  “你可见我何时哭过。”

  “也是。我这不是怕你想我。小娘子想念相公都要躲被子里哭的。”

  他惯会变着法子调笑我,然而此情此景,叫人无心去琢磨别的。我叹了口气抬头看他。芸芸众生,都逃不过终将离别的命运,这世上本就聚少离多,也许真的习惯了,就不会再有悲怆。他从尘世中来,也许注定要往尘世中去。但是,即便他此去当真不归,游于四海八荒,我也自这一方天地里盼他念他,祈求他万事平安。

  我走上前去拥抱他。他比初来时瘦了一些,身上那股淡淡清香还在,仿若有毒,冲得我为他神魂颠倒,由不得力道又紧了些。

  “道长放心,我会回来的。”

  “好,我等你。”

  宇梁一走,就是一年。

  或柔和或凶戾的风鞭打檐角,日升月落里浮浮沉沉的思念顺着石径从山顶蔓延到山脚,再溜到有他的远方,也许是怪石崚嶒的山崖里,也许是绿树林立的城郊里。

  草木矜寡轮回,潦倒一个春夏秋冬。

  我照例招呼观里来往的行人,时常也有人问起宇梁,我淡淡笑笑,说他出了远门。也是头一回,我知道了酒是个什么滋味。浇愁,愁如水长流。我把印象中宇梁所有的样子都画下来,他吃饭的模样,睡觉的模样,打趣我时得逞的模样,拿着酒壶的模样……将画挂满了整个房间。

  我想起那会儿他拿着酒壶躺在木榻上,衣襟半开着,头发也是散乱,慵懒地像是院子里的猫,嘴角勾起邪邪的笑,看得我心慌意乱。他摇晃着酒壶喊我。

  “道长,要不要尝一口,人间绝品啊!”

  “哦?照你这么说,没有比酒更好更香的东西了?”

  宇梁笑笑,仰起头一饮而尽,手扶着窗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我看他摇摇晃晃要摔倒了,赶紧过去扶他,他却趁势倒在我怀里,下巴在我肩膀上蹭蹭。

  “有啊,道长你呀。”

  我心里暗骂他没个正形。他抬手搭在我肩膀上,偏头吻我的耳朵。

  “还真想尝尝道长是什么味道的呢。”

  我被他撩拨地说不话来,感觉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正想着教训他一下,他却靠着我睡着了。宇梁喝了不少酒,脸红扑扑的,嘴微长着,睡得十分安心。

  我想念极了那样的时光。

  那日天气温和,太阳敛了锋芒,不似往日的灼热。我清理了观里的事务,像往常一样埋头作画。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画的出神,未曾抬头去瞧,以为只是日常打扫的道童。良久,来人出了声,啧啧赞叹。

  “道长真是好命,如此也算得心上人日日在眼前了。不像我,出了这么久的远门,那人也不曾给个供我思念的物件,只害得我日日回想,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我闻言滞笔,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抬头,宇梁笑眯眯地走过来坐下,趴在案桌上瞧我。

  “怎么,屋子里挂满了画像,见了真人反倒不认识了?还是说道长思念成疾,不小心把我给忘了?”

  我看着他怔怔发呆,风吹得满屋子的画纸哗哗作响,宇梁笑着,歪着头看我,弯着的眼睛散出光来,让我觉得有些晃眼。心口堵了千言万语,此刻居然不想说了。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感受着他的温度,才知这一切并不是梦。

  “你回来了。”

  “嗯。”

  四季轮回漫长又短暂,足够感情生根发芽,长成参天的,繁茂的树。

  “你说你爱山河。”

  “你就是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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