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下）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了。你想起来了吗？”

幸运儿晃神地望着地面，盯着秃树桩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这里确实跟原来不太一样，自从纳入欧利蒂斯庄园的版图后，经过前几任领主大幅度的修饰，更像个文明之地的野蛮林子了。”

班恩继续说。他的记忆与现实重合了，幸运儿盯着的树桩上也曾经坐过一个小孩子，晃着腿沐浴在晨光下；他踩的土地上曾几何时也有小男孩稚嫩的足迹，在一片寂静中踩出各种各样的图案。

有一阵子，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当班恩以为幸运儿太过伤神、不能自已时，对方突然抬起头盯着自己看。

“这个故事很感人，佩雷兹先生。”幸运儿说，同时掸掉蚂蚁坐到树桩上，“可是现在似乎不是说故事的时候呀。”

“你不记得自己来过这片林子吗？”

“抱歉，如果这个感人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话，我对此毫无印象。”

班恩朝幸运儿走了几步，幸运儿仰头看他。

“你的名字和那个男孩一模一样。你是我唯一一个认识姓‘盖伊’的人。”

“世界上重名重姓的人可太多了，‘约翰’、‘威廉’、‘汉姆雷’……这些名字在世界上一抓一大把。历史书上重名重姓的名人也数不胜数，单凭这个说不了什么问题。”幸运儿晃晃脑袋，“我也不会在雪夜出去玩耍，或者等我的母亲。”

“你的名字很特别……”“我是偏远地区生长的孩子，出生时不足月，父母怕我不好养活才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这个老土名字就和前面那些一样常见。”

班恩继续搜罗词汇论证观点：“你上过学，按照时间推算的话，那个小男孩如今也该长成你这么大了。”

“这就是巧合了，上帝给您开了个蹩脚的玩笑。明智的家长总是渴望把孩子送进学堂的，尤其是穷苦人家，要是再当个传教士，身价更是翻倍。别把我刻意当成您故事中的人物，我也不认识您这位救命恩人。”

班恩望着面前错综复杂的林子，幸运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而且鹅毛大雪中，我怎么可能会恰好遇到你们呢？一个出门迷路的孩子能找到那个林子中间的小屋？逻辑有些不合理，这不是您杜撰的故事吧？”

班恩感到一种恼火的情感填充了脑海，挤出了那些多愁善感。那张脸上的每个细胞都是那么冷漠，甚于那副眼镜。他细细打量着幸运儿，什么也没说。 又重归寂静后不久，班恩听到了脚步声——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出了什么事？”他自言自语，用鹿眼看到一个陌生人正朝林子的方向奔跑。那人似乎眼里只有幸运儿，因为他直接忽略班恩跑到洛克面前，拉住他的衣摆跪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强大力量拉弯了幸运儿的腰，扯掉了他的兜帽，发疯似的喊道：

“救……救命！有人……有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