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一）

第二天早上查房时，艾米丽发现幸运儿似乎睡得不太安稳，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手死死攥住被角，大抵是做了噩梦。

“洛克，洛克！”她一边用湿热的毛巾给他擦脸，一边轻轻呼唤。眼皮颤了颤，幸运儿迷茫地睁开眼，看见懒洋洋的晨光，雪白的床单和轮廓有些模糊的女子，摸索着戴上床头柜上的眼镜，他认出了艾米丽。

身为昨天游戏的成员之一，特蕾西决定去看望受伤的队友。可有人先拜访了她。

“晨安，卢卡先生。”特蕾西发现卢卡有些血丝的眼睛和灰暗的肤色，而他却按捺住兴奋递给她一个熟悉的东西。

“我的遥控器！”特蕾西错愕地说，卢卡笑了下，和特蕾西同时看向身旁的机器人。 “昨天你把这些遗忘在红教堂了。”

“谢谢，”特蕾西感激地说，其实这些她都可以重做，但卢卡居然视若至宝地捡回来，并且修复成和原来的一模一样，看他的样子，好像觉得这是天才的设计，“您是怎么找到零件的？”

“救人时我看到瓦尔莱塔打倒了机器人，后来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想追杀，尝试着把这些捡起来，她刚开始很不情愿，但一听我要把它们修好还给你就立刻让出了位置，看来监管也觉得你的发明很巧妙。”

特蕾西操纵机器人走了几步，它完整到仿佛从没受过伤害。女孩感念地点一点头，灵动的目光从睫毛后探出，探询道：“卢卡先生也会机械装置吗？”

“嗯。”

特蕾西突然笑了：“我总想让机器人多加改进，加入一些新的装置，比如在眼睛处装上电源可以发光，在做板窗交互时它的关节处也总是吱吱呀呀，您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卢卡的双眸骤然充满光亮：“答案是肯定的，我为队友具有如此高的机械天赋感到荣幸。”

特蕾西低下头对“囚徒”说：“你以后需要什么帮助也可尽管提出。”

卢卡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当然了，你当然可以帮我……”他耸耸肩嘶哑地说，“问题是我有什么可帮的呢？”

直到她走上医院的台阶，耳边仍回荡着卢卡的叹息。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病房奶白色的门前，透过长方形的玻璃窗，她看见幸运儿已经醒了，坐在床沿喝一碗燕麦粥。稍远一些，艾玛刚刚脱下猩红色的外套与艾米丽谈话。

“他说他遭遇了什么吗？” 艾玛关切地瞥了眼洛克。

“说了，他说他前天中午回房间时史莱姆躲在门后偷袭了他，他很感谢我们救了他一命。”

听到转述，幸运儿将小勺放进碗里，赞同地点点头。这些交谈特蕾西是没听见的，她推门走到另一张床上问调香师：“好些了吗，薇拉小姐？”

“好些了，多谢关心。”调香师带着贵族得体的微笑回答。帮助幸运儿上药的艾米丽突然停下来。

“艾玛，碘伏没有了，可以帮我去幻象大厅买几瓶吗？”

艾玛任劳任怨地穿上了猩红色的风衣外套，朝几人挥挥手就跑向门口。

此时是上午八点钟。

八点二十分，紧赶慢赶地来到幻象大厅，艾玛惊讶地发现几排货架上多出了新奇的商品，它们有的毛茸茸的貌似触感很好，有的棱角分明形状奇特，有的好像是常见的小动物，小小软软的一团很想让人抚摸，艾玛打赌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它们的。它们共同营造了祥和的氛围，让人心中的坚冰融化，长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突然感到温情，仿佛一个活人才意识到自己拥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叫人感叹在满是残酷的生存必需品的幻象大厅中居然也能有这么温馨的一道风景线。而夜莺，正温柔地抚摸着一只小柴犬的头。

“这些是什么？”园丁忘却了所有恐怖的经历盈盈笑了，指尖触碰着一个崭新的留声机。

夜莺莞尔一笑：“它们都是‘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