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他做了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梦，梦中有久违的亲切笑脸，可望不可及。

他周身上下只留一双眼睛，像隔着上了薄霜的玻璃看地上的事。

一个小孩和母亲拾荒，一老一少，日落时空气伸出手把影子抻得很长，肆意占领无人照管的荒原。

“妈妈，这个可以拿去卖吗？”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拾起一块破布，慈爱的母亲接过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棕色的头发因为汗水粘在脸上，有几滴调皮地滑到下颌。小男孩看着它们踟躇地晃动一阵后没劲儿了，不在赖在下巴上而是直接跳进土里。松软的土壤上会有个很小的坑。

母亲的笑脸熟悉得让人心针扎样痛，上帝视角的幸运儿俯瞰童年的场景，泪流满面。

“家”是个很复杂的字，缺一笔都不复存在。

画风突变，毫无前兆地转换到庄园。两个年轻人坐在大树下乘凉，其中一位拿着本诗集阅读，另一位望天发呆。

“拉格，”幸运儿合上书对朋友说，“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希望我们明天都能拿到游戏奖金。我心里没底。我运气一直很差。”

“怕什么，有我呢。”过去的幸运儿安慰道，“实在不行，我的运气分你一半。”

拉格也笑了，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那好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夕阳西下，少年意气风发。

时间到了午夜。抖若糠筛的他颤抖着输入密码，自保地跑到大门附近等拉格，伙伴求生的眼倒映着最后的星光。

是生还的无比渴求，是垂死的竭力挣扎，是自知自不量力的人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做出的最后反抗。

怨恨、渴望、害怕、对幸运儿的鼓励和祝福……

他想起夏夜晴空倒映在湖水中也是这种效果，支离破碎的波面从不放弃承载辉光。

唯一的知己被抓住、被抛起、被撞晕、被杀。

他含泪奔向外界……没有了，再也没有那么个知己，肯耐心倾听诉说，肯舍命护住自己……

“洛克，洛克！！” 是谁在呼唤他？

有人在用湿毛巾给他擦脸。

他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