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发病2.0

扬舟简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往沙发里一窝，不再看他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多亏你及时出手，有人想跟踪也跟踪不来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杨小米似乎感觉到了杨舟语带讽刺，吸吸鼻子霍然起身，腰上裹着的浴巾“呼啦”一下都掉在脚下，露出精瘦的身躯，完全没觉得不妥，光着屁股还使横呢。

“我不怕，我怕你！”

杨舟一看他这个样子，头顿时大了两圈。原指望他能够逐渐康复，能够一步步融入社会，能够成为一个有正常行为的人。日常格外注意矫正他的行为，旁敲侧击的灌输一些道德标准，以为他都听进去了，现在一看，全不是这么回事。

所有努力尽付东流，也不知道是真犯病，还是惯得太过。

“你怕我？我怎么你了？诶我好吃好喝养着你，我没亏待你吧？人家养个猫儿狗儿还看看家抓抓老鼠呢，你瞧瞧你，越活越回去。你照这样发展什么时候才能成个有用的人呐？”

杨小米翻了个白眼：“你养我是因为我有用？不是因为我好看吗？”

“哎你……”

杨小米脸色一沉：“你敢说不是？”

“我不敢，谁叫我怂呢？”

杨舟也懒得管他了，喜欢光着就那么光着吧，倒凉快。

“你是大爷，我怕了你了行吧？”

他说着，起身就去了小卧室。

“啪嗒”门一锁，外面都给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算管不了你了。

他躲进小卧室，从里边拧上了门，往沙发上一躺，脚直接耷拉到地上。他特别想抽支烟，可烟和打火机都在客厅茶几上呢。他又不好意思出去，翻身起来在小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找。

里边翻腾着，杨小米在外面也没闲着，拉开来阳台门光不出溜的往角落里的空花盆上一坐，自己拍拍额头。

“嗯，我是一棵树。”

杨舟实在熬不过烟瘾，出来就看见他这个样子，脑袋里边顿时“嗡”的一声，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他走到阳台门边上，问杨小米：“光着好玩吗？”

杨小米仰着脖子看他，脸上的表情跟刚才完全不一样，是一种非常天真而稚嫩的神情，他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了，特别幼嫩的那种，简直像学龄前儿童。

他说：“叔叔，好玩的。”

杨舟的脑子空白了小一分钟。

“你不认识我吗？你开玩笑呢？”

杨小米迟缓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很简单的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那么，你是谁？”杨舟的声音艰涩而沙哑：“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一棵树呀，树没有名字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角落里缩了缩，冻得上牙打下牙，全身都在抖。但阳台到客厅的门就只有一步之遥，他完全不懂进去暖暖，就躲在哪里生扛着。

杨舟走了过去，蹲下来揽着他的膝盖弯给他抱到了沙发上。他全身僵硬着，怎么放怎么是，进入了一种“木僵” 的状态，全身肌肉僵硬，不言不语不会动。杨舟给他放躺下，抬起他的头让他的脖子悬空着，他就那样子挺着，相当长时间都不动一下。

完了……这是急性发作了。

杨舟有一个本子，专门用来记录杨小米的精神状况。从他刚来的时候到现在，东一笔西一笔记了有两张纸。这时候拿出来看看，他才晓得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从他来到现在，有数次自述听见了不存在的声音，看见了不存在的恐怖画面，这属于幻觉和妄想。

他的逻辑存在一定的混乱，会把两个偶然的事件当成必然的逻辑关系。比如他吃了一颗枣子，赶上外面雨停了，他就认为只要吃枣雨就会停。因此，每次下雨的时候，他都要杨舟买枣子吃。再近些，杨舟趁他睡着了自己出门去，他醒来不见了人，就认为是只要他睡了觉，杨舟就会离开。

突出的幻觉、妄想和紊乱症状，是精神分裂症的主要症状学标准。

他现在自称是一棵树，不认识杨舟，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很可能是因为有着精神分裂症而产生的多重人格心理症状。也就是说，现在同他对话的不是杨小米，而是他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身份。

最近杨小米是接连受了几次刺激，但是时间非常短，也就2天。短短48小时，他从费精神病状态变成了明显的精神病性状态，这叫做“爆发性起病”。

这通常是由严重应激事件引发的，比如生命威胁。他会产生幻觉，妄想，通常都是非常恐怖的。而他没有办法处理，便幻想出了一种可以逃避危险的身份，比如一棵树。

树是不会动的，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当然也不会大小便。

看着他这个样子，杨舟在问自己，我要负责到什么程度？我能负责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他把杨小米放平了，拿毯子给他盖好，坐在他身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他茫然的看着杨小米的面孔，心里不能说不悲凉，但是更重要的是怎么办？

我能不管吗？他问自己。

我不能。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了淘汰了的诺基亚滑盖手机，充了电，翻出通话界面，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对面是他阔别了三年的好朋友，大学同窗，何瑜。

也就是……杨小米口中的“前女友姐姐”。

虽然恋情翻了篇，但两个人有着十多年的交情，总不至于成为仇人。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何瑜还是接了电话的。

“我这里有一个病人，怀疑是精神分裂症，现在处于急性发作期，需要住院治疗。”杨舟说着，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个东北三省内的医院？别太远，也别说是我的病人。”

何瑜半天没说话，吃吃的发笑。

“真是有意思了，看来呀，你不想干这一行天都不许。”

杨舟一阵苦笑：“老子现在是兽医，不给人看病，况且，我都好几年没……”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只简单的道：“拜托了。”

“行吧，我帮你问问。”何瑜倒是个痛快的，没多在过去的事情上纠缠，只笑笑，道一句：“生日短信收到了，谢谢”，挂了电话开始找关系。

杨舟捏着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发现屏幕上水津津的，他往门边的穿衣镜里看一眼，满头满脸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