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莲花坞的这些日子是蓝曦臣所度过的最平静的时光。
他只需要做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想方设法也是为了要使江澄更开心,没有丝毫负担可言。
时间的车轮本是无情,而今却更像是贪恋了沿途的好风景,随着性子驻足停留。
只有在这个时候蓝曦臣才会短暂的抛开他的肩上的一切。宗主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良人在侧,他享受得到岁月静好。
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恬静生活中,蓝曦臣也没有忘记自己必须应该做什么。
……
今日蓝曦臣与江澄正在用早饭。
蓝家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又是素日里需谨记的,因此江澄从蓝曦臣到莲花坞的那第一顿饭起,只要是与对方一起吃饭他都会很少说话。
他没有闲心,也不想蓝曦臣做出什么不必要的改变,他可以去迎合蓝曦臣,而不是事事都要对方来迎合自己。
蓝曦臣知晓江澄的心意,心里像涂了蜜似的,甜的紧。
可今日这顿早饭,蓝曦臣算是打破了常规,两人不仅是说了,还是他先开的口。
蓝曦臣道:“晚吟,过两日我要回姑苏了。”
“出事了?”江澄放下筷子,看着他。
蓝曦臣笑道:“无事,平白无故的哪来的那么多事呢?只是……总该回去的。”
听到后半句,江澄这才了解了。
的确是总该回去的。蓝曦臣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等人物?哪怕他不是宗主,只是云深不知处一无名弟子,总在莲花坞待着也是不合规矩的。
何况有些事情是必须面对的,这点江澄再清楚不过了。
江澄道:“我与你一同去。”
“与我一同?”蓝曦臣面上是难掩盖的惊异。
“对,去姑苏,见你叔父。”江澄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心情去见蓝启仁,一来是为了表明他的态度,像那日的蓝曦臣一般,非去不可;二来是想成全自己,让自己问心无愧。
随即,蓝曦臣浅笑而已,道:“听你的便是,我绝无反对之言。”
江澄回了他一个“谅你不敢说什么”的表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江澄变得更忙碌了。他要去姑苏工作的事情偶然间被江卫和江颀得知了。二人便向他说了许多,总结下来也就一句话:宗主空着手去姑苏不好。
先前江澄还不以为意,可细想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无论怎样,改善改善他在蓝启仁那里的印象也是好的。
当江澄问江卫和江颀他该带什么东西时,两人的回答几乎如出一辙——莲子。
说来也是,莲花坞盛产莲子,品质也尤为上乘,别的地方兴许还吃不到。
所赠之物简而不俗,所表之情真而意切。
江澄手边的事务还不少,蓝曦臣就索性帮他分担了一些。因此采莲子的任务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江卫和江颀身上。两人也是毫无怨言,得到空闲就去采莲子。
……
要说这时间也真是怪,盼他走快些吧,它偏偏给你来个度日如年;盼着他走慢些吧,它又非要给你来个如梭似箭。
两日后,蓝曦臣和江澄出发前往姑苏,水陆便利,两人依旧准备乘船前往。
当他们遥望远处驶来的船只时,俱是一愣。
没错,排在前头的依然是那个船夫。
三人颇有缘分,蓝曦臣与江澄二话不说就上了船。
船夫也是一个好聊天的人,见他们一起来了,就忍不住一通发问。
“二位这是和好了吗?”
蓝曦臣道:“算是吧。”
他之所以回答的含糊不清,实际上是他也不清楚他与江澄究竟算不算吵架。毕竟都没有红过脸,更谈不上什么针锋相对。
船夫笑道:“我虽无缘多见两位几面,但是我听着身边的人的话,我就知道泽芜君雅正端方,慈目善心,定是一个顶好的人。可江宗主却不像江湖传闻那般性情恶劣,喜怒难辨,倒是像老一辈人常说的那种能够闷声干大事的人,也是顶好的人呐。”
蓝曦臣与江澄不约而同一笑,这船夫的评价倒是有趣,就某一方面而言,与他人所见不同。
……
船行至一处是水面起了风。
船夫提醒道:“二位小心护好自己的剑。这风一起,船就容易摇晃,掉下去就难办了。江宗主啊,你手边拿袋子可看紧了,掉下水去可捞不上来哩。”
“知道了。”江澄将左手边的袋子攥住了封口。
“这是……”蓝曦臣眯着眼睛看那袋子。
江澄也不瞒着他,简洁道:“莲子。”
“哦。”
蓝曦臣笑得灿烂,回手把江澄的右手握住了。
……
两人抵达云深不知处时,不出江澄所料,首先来接他们的便是蓝忘机和魏无羡。他也不去想两人是如何知道他们要来的,这可能是他与魏无羡为数不多的几分默契中的一分。
魏无羡拉着江澄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江澄眉宇间的一丝苦气终于散去了,也就是说他敞开了心扉,和蓝曦臣在一起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而后,魏无羡的注意力被江澄手中的袋子吸引了过去,他一闪身,袋子就到了他手中。
“魏无羡!”
“叫我做什么?我听不到”,魏无羡打开袋子,惊叹道,“好啊,江澄,这么多莲子,老实交代你给谁带的?”
江澄道:“反正不是给你的。”
魏无羡“迎难而上”,道:“你爱给谁给谁,总之我要吃。”
“你找打!”江澄被他气的追着他打。
而蓝曦臣和蓝忘机就跟在两人身后缓缓走着。
此刻风景正好。
……
到了静室门口时江澄才罢休。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上喘着气,道:“你真是一点不嫌累……”
江澄道:“我先不和你们进去了。”
魏无羡又问:“你去哪?”
蓝忘机看了看江澄,直接道:“叔父此刻应在雅室,并无宾客。”
经他这一点,魏无羡也明白过来了。
江澄朝蓝忘机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蓝曦臣,转身向雅室走去。
魏无羡看着仍在原地不动的蓝曦臣,试探性地问道:“泽芜君不跟去吗?”
后者道:“等他快从雅室出来时我再前去也不迟。”
……
江澄来到雅室门前,敲了几下门。
当当当,三次敲门的声响不一。
“进来。”
江澄舒了口气,可他也不知自己何来的紧张。
推开门向雅室里面望去,只见蓝启仁仍坐在那日商讨蓝叶两家婚事时所坐的位置。
“江澄?”
江澄听得出,蓝启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
江澄微微示礼,道:“前辈。”
江澄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恭敬地和蓝启仁说话,曾经年少轻狂,又因蓝启仁实在严厉,所以他心中多多少少带着几分不平之意。
因今时不同于以往,于是他认真地叫了一声“前辈”。
“你坐吧。”
闻言,江澄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蓝启仁盯着香炉中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白烟,问道:“曦臣可是回来了?”
“是。”
“你们是为了来见我的?”
“这是我的意思。”
“你想见我,何事?”
这才五句话就引到了正题上,江澄之前还在想如何才能巧妙地引入话题,看来是他顾虑太多了。
与蓝启仁交谈,江澄就该直言不讳。
江澄道:“前辈是知道我前来目的的,我没有任何理由再放下蓝曦臣。”
蓝启仁反问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江澄心中一动,蓝启仁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他明白,蓝启仁这是已经接受他了。
于是江澄回道:“这就是我和蓝曦臣想要的。”
“无悔?”
“永无悔。”
蓝启仁好像看到了那日语气笃定地说“非去不可”的蓝曦臣,江澄的身上有他的影子。
挺好的。
蓝启仁挥了挥手,道:“那便下去吧。”
江澄站起身行了礼,转而朝门外走去。
至此,方成圆满。
江澄出了雅室,在不远处看见了蓝曦臣。
他第一次拼尽全力地奔了过去,抬手拥住了他的一切。
他们身披霞光,他们无畏无惧,他们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