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叔说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

月色暗淡如水墨，扯着心脏一道坠落无尽深渊，清寒入骨的银发男人掌心似乎攥着什么，冷风袭近了才明白是一张已经揉成了团的字条，晕开了的字明明已经模糊不清了，却还是能依稀看出那几个字的轮廓。

“七杀王权，一世一生。”

那是他曾经热着情绪写的，现在人跟墨都已经凉透了，在唐颜止步不前的时候他就知道结局近在眼前了，三颜这两个字雪上加霜地给了他最后一个冰刃，是她的断情绝爱跟固执己见逼得他原地不动了。

她有情热的时候选择的是唐三，自称断情绝爱之后选择的人也从来不是他，是他年老荒唐之后天真了，这世间哪有什么断情绝爱的修炼，只不过是唐颜不肯跟他有结局的说辞罢了。

既然是他强行夺得的关系，那就由他来断绝来往，剑斗罗尘心是个心气高洁的人，封号斗罗要有封号斗罗的体面。

他老了，追不动了，她好自为之吧。

宁风致远在宗门里就看见了剑叔的身影，似乎在寻唐颜的这段时间里清瘦了不少，宁风致扶着拐杖往前走，走着感觉到了一股子不对劲，剑叔是一个人回来的，面无表情，眉眼间似乎有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宁风致隐隐感觉到了不妙，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走近，果然看见了剑叔眼底的麻木情绪，身后空空如也的实际已经昭告了他跟唐颜两个人最后的下场。

宁风致“剑叔，那丫头还小，喜欢自由也很正常，你再给她一段时间，就——”

银发男人面无表情地抬眼制下了宁风致接下来的劝，他比谁都清楚唐颜的绝情，她口中的断情绝爱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对他的薄情寡义是认真的，她真正一心一意的人从来都是唐三，哪怕没有了唐三也还有柯泽他们，是他强求了。

宁风致唇口微张，他还有很多话来不及说出口，可剑叔已经没了听任何劝的心思，眼底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一身清冷如月的漠再度回归周身的气息，只留下一句简简单单的。

尘心“都结束了。”

他跟她的一世一生在这一晚的凉薄里彻底结束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固执所求的剑道尘心缠着唐颜了，好自为之这句话是他们两个人最后的职守。

剑叔说结束，就是真的到此为止了。

“从今往后，宗内谁也不许再提唐颜这个名字，尤其是不要在我面前。”

宁风致看着剑叔一身傲骨挺的笔直，却再也没有了唐颜在时的炽热气息，又是起起落落的清意卓绝，宁风致想要挽回些什么，却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何为事已至此，木叶成舟。

剑叔眼底麻木地绕过他一步一稳地走远，宁风致目色复杂地在原地看了许久，到最后也只能是叹出一句不轻不重的惋惜。

宁风致“造化弄人一刹那，却是错失永生永世，还以为剑叔再也不用孤独了，可惜。”

可惜到头来是良人不愿，情爱不至。

随着剑道尘心跟唐颜这段关系的破裂，宁风致也明确表示了剑叔缓过来之前，七宝琉璃宗是要跟烟桃暂停联系的，以免剑叔触景生情郁郁寡欢，这是程唯完全没想到的，他气结一时，却在柯泽扶着唐颜回来后怔愣住了，责怪的话哽在喉口出不来。

唐颜是他唯一的弟子，是他有且仅有的在意，烟桃再重要也不至于他为此师徒反目，又不是没了七宝琉璃宗的支持就办不下去，眼下唐颜才是最重要的。

柯泽“残魂入体导致的反噬，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总决赛前几场我来。”

唐颜还是面色惨白，喉口隐隐的血腥气，她已经彻底稳固了独孤九剑第八重的境地，再加上心魔兽跟极厌两个残魂献祭的魂环，魂力跟精神力同步强大的体态，可还是莫名其妙呕了好几口血。

王权天尘说是因为封印一时排斥的缘故，她选择了同封印一道融合，将断情绝爱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可她本身已经动了情所以反噬很厉害，除却男女情爱的阻绝，其余情绪还是保留的实际，她还是得靠自己去稳定情绪上的绝对理智。

程唯“到什么时候了还谈总决赛，你快扶她进去休息，别病的更重了！”

程唯急切的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担忧，唐颜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意，只是她现在很是虚弱，疲惫极了在柯泽边上禁不住地闭上了眼，而后身子一轻，是被人抱了起来，那人一步一稳地抱着她进了学院，她知道是柯泽，却还是在恍惚里下意识觉得是剑道尘心那个糟老头子。

“对不起，我真的需要往前走……”

喃喃细语在耳侧，断断续续却也明明白白，柯泽眼底一闪而过的暗意，他知道她已经连同身体都爱上了剑道尘心，只是暂时的蒙蔽了自己的情绪罢了，他抱着她的手都在难以察觉地发僵，还是得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剑道尘心跟唐颜两个人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应该是他柯泽跟唐颜的结局。

柯泽“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他与你分道是因为你们本就两路，可我还在。”

他们背道而驰又如何，她还得进发。

床榻之上的少女朱颜艳美，柯泽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了被子，坐在床沿无声地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她安眠的模样少了往日里的冷厉，是她疏离睁眼时不曾有的乖巧气质，异于平常。

柯泽情不自禁地握上了她的手，这样的温热是他蠢蠢欲动经年的，第一眼见就了然的惊鸿一瞥，事隔经年他还是情不由衷，第一眼就爱上的人是生离死别都断不了的心念，他爱她，爱到执念在求得与求不得里。

程唯就站在门口看着柯泽握着唐颜的手，眸子里的情绪他不曾体会过却是了然于心的，程唯眼睁睁看着柯泽浅浅垂首吻在她皙白的手背之上，看得人心口只有一个词来评价他这一吻，虔诚。

情爱这个词太常见了，偏偏真意少。

唐颜的体质今非昔比，身体一夜之间便恢复的足够了，一觉醒来就已经气血足够，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只是一睁眼就看到柯泽闭着眼安睡在床沿时有些惊诧，反应过来后毫无犹豫地起身出了门，已经是稳固在独孤九剑第八重境地的实力了，甚至连动作能轻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柯泽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

空空如也的心脏里蔓延的闷感，她知道是缺失了对那个人的情绪所导致的失落，却也算不得难过，其实到此为止也挺好的，耽误不了任何人，是他们最合理的结局，只是有些空落落的莫名情绪罢了。

程唯“不是身体受损了吗，怎么起这么早，柯泽那小子也是，竟不陪着你。”

程唯一直都有一大清早起来修炼的习惯，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他的勤快罢了，不然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有了魂斗罗的实力，没想到刚到湖边就看到有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还真是他昨天受损疲惫的宝贝徒弟，竟然还是一个人出来的。

程唯蹙着眉心走近，上上下下扫视了唐颜，发觉她跟昨日明显不同了，脸色红润了不少也容光焕发，半点不像个受损严重的病人，程唯有些惊讶，还从来没见过谁恢复的这样快，居然一夜之间安好如初了，难道是因为修炼剑道的缘故，自愈能力会随着实力加强，所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唐颜“躺的不安稳才起来走走的，柯泽这段时间也累到了，就让他休息吧。”

见着了人，她又习惯性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简简单单给了程唯答复，面无表情地低眸看向平静的湖面，清清冷冷的模样又是曾经那个心高气傲到谁都疏离的唐颜了，程唯想起了七宝琉璃宗那边的断绝，看着冷淡情绪的少女，心底瞬间起了怜惜。

不知是谁不珍惜谁，反正都不好过。

程唯“七宝琉璃宗那边你不必搭理，我们也不是非得靠他们，你别想太多。”

唐颜闻声眸底淡淡染起的疑色，抬眼看向程唯，她需要知道答案，七宝琉璃宗那边如何了，程唯又在忌惮什么。

唐颜“七宝琉璃宗都做了什么，又损到了烟桃的什么，老师，你跟我说清楚。”

程唯瞬间觉得自己是话多，唐颜刚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瞒一瞒就可以哄骗过去，没想到是他自爆了，只是眼下不说不行，程唯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把一切都明说了，包括剑道尘心白那句。

“从今往后，宗内谁也不许再提唐颜这个名字，尤其是不要在我面前。”

程唯说的小心谨慎，尽量委婉地表达，却没想到本该黯淡眸色的唐颜闻声只是顿了顿，而后倏地笑了。

这样也好，跟她所期翼的情况差不多，两不相见无相思的下场，唐颜眸底淡淡的情绪波动，并没有程唯所以为的痛楚难忍，情祭的封印收容了本该汹涌的悲伤，所以留下的只是星星点点的心酸罢了，她受得住。

唐颜“我还没那么脆弱，人生里重要的东西那么多，与其悲伤不如打一场。”

变强大是她眼前，也是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