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你的忠心（中）

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眼前这个对他笑意盈盈的精灵，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那些回忆，也清晰的印在布莱克脑海里，久久不能忘记。

他们二人，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布莱克从未拿洛熙当做下属，二人更像是兄弟。

不知二人多久没见了，布莱克感觉时间太长了，但其实，不过一个月罢了。如今困在这囚笼里，此刻看见洛熙就像看见了希望一般。

他很想抱抱洛熙，奈何腰间那道银蓝色的枷锁将他双臂紧紧束缚着。

洛熙盯着布莱克腰间那道枷锁，低了低头，什么也没说。

布莱克却有些担心洛熙的处境，这阁楼里里外外都是粤尔迪克的人，而且粤尔迪克下了死命令，不会让他有逃出去的可能，不然也不会派瑞泽和卡迪尔在这里看守他。

要知道，他这几位名义上的师父，可是格雷斯星最重要的底牌，也是粤尔迪克的左膀右臂，洛熙是怎么溜进来的啊？

布莱克一脸认真问道，“你怎么来的？”

洛熙有些疑惑，布莱克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啊，“走楼梯啊！”

“呃…我是说，你这么堂而皇之的来，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嗷你担心这个啊！”洛熙笑嘻嘻的拍了拍布莱克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经见过大人了，而且来看你也已经征得大人的同意，所以不会有人拦我的。”

布莱克的脸冷了下来，“他会那么好心？”

闻言，洛熙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褪下来，他看着布莱克的眼睛，半晌才说道，“布莱克，我听说你在大殿的事了，其实你…你不该那样对大人的，很多事情，大人他也是身不由己的，许多事你误会了大人…”

布莱克半天都没说话，他直勾勾低盯着洛熙，他也不知道洛熙究竟有多久没同他这样说话了。

初入魔域时，布莱克极度怨恨粤尔迪克，洛熙没少为粤尔迪克说好话，也因为这个，布莱克才对洛熙意见都很大，时间久了，洛熙也悟到了，粤尔迪克几乎成为了布莱克的禁忌，不再频繁提起才会维持好他和布莱克的关系。

即便后来粤尔迪克和布莱克的交集变多了，洛熙也很识趣的懂分寸知进退，知道在布莱克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都已经习惯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偏偏今日又再次提起？

布莱克顿时胸膛燃起一阵怒火，他最信洛熙，洛熙是陪伴他最久的人，却也在为粤尔迪克当说客。

洛熙明明知道的，这些话布莱克听了一定会生气一定会发火，可洛熙还是说了。

布莱克怒道，“他身不由己？他有什么身不由己的？有人拿到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这么做的吗？我从未误解过他，许多事是我亲眼所见，洛熙，你现在也学会跟他一起骗我了是吗？”

“我……”洛熙愣在原地，眼神开始慌乱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是吗——”

布莱克声音高了一倍，眼神也极具凌厉，洛熙几乎是下意识地立马跪下。

刚刚布莱克的眼神让洛熙也清醒了，也让他明白了，与布莱克相处太久了，让他自己都忘了，他是布莱克的下属，他与布莱克从来都不是一个级别，布莱克是粤尔迪克的儿子，日后更是整个暗影系精灵的统治者，他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呢？

看着洛熙低头跪在自己面前，布莱克一时语塞，到嘴的话却一句也讲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和洛熙发过火了。

洛熙这一跪，布莱克感觉心里堵得慌，突然感觉自己没那么生气了，下意识的就想去扶洛熙起来，因为布莱克曾经和洛熙说过，你跪谁是你的自由，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平等的，你我二人没什么不同，所以你永远不必跪我！

洛熙跪在那里，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却始终连抬头看一眼布莱克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洛熙这幅样子，布莱克哪还舍得怪他？

布莱克生气的点不是洛熙的口无遮拦，而是洛熙为什么不站在他这一边，洛熙知道他恨粤尔迪克，现在又被粤尔迪克囚禁在这儿，洛熙不想着帮他，怎么还在为粤尔迪克说好话、替他的仇人喊冤呢？

“你起来。”布莱克放缓了语气。

洛熙摇了摇头，执拗的继续跪着。

“洛熙，别让我说第二遍。”

洛熙不敢再继续和布莱克对着干了，赶紧站起来，却还是不敢抬头看布莱克。

布莱克叹了口气随后说道，“我知道我刚刚冲你吼是我不对，吓到你了，你别往心里去了。”

“啊…啊？？”

洛熙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不是！”洛熙开始慌乱起来，“布莱克，我没有怪你，也没有生气，你给我道歉干嘛？你知道这明明不是你的错，是我口无遮拦，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但我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哎呀你这……”

洛熙本来还酝酿着待会儿怎么让布莱克消气，谁知布莱克竟先他一步，这让洛熙内心更加后悔自责不已。

洛熙此刻脑海里闪过一百遍：我真该死啊！

布莱克被洛熙这副样子逗乐了，刚刚的火气早已被冲散的无影无踪。

布莱克一直都承认，他其实是个很好哄的人。

“好了好了，我刚刚吓唬你的，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你以后还是别跪我了。”

“为什么啊？”

“不习惯！”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布莱克继续问道，“你真的觉得在大殿发生的事，是我做的太过了吗？”

洛熙凑到布莱克眼前，摇头否认，“不是啊！你与大人的过往我的确没资格评判，但你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你这不是给自己定了死罪，也让大人难做啊！布莱克，你太冲动了。”

“我故意的。”布莱克毫不避讳道，“况且我说的都是事实，他要是真有本事，就该一碗水端平，当众处死我，也比我在这儿天天熬日子强。”

“处死你？你知道大人做不到的。”

布莱克轻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什么？他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他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可以不要，生生挖出哥哥的精元时，他那个时候心软过吗？弄死我对他来说，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一直迟迟不动手，不就是继续利用我吗？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他除了算计和欺骗，还能给我什么？”

“不是这样的布莱克，大人他…他现在对你真的没有那种心思，大人之前的确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可他也在尽全力去弥补了，大人他真的很在乎你，他之前一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可他现在对你绝对没有算计的意思，布莱克我知道你现在没法信任大人，也永远无法原谅他，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即便不再信任他，也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大小姐她……大人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布莱克闻言，内心没有丝毫的起伏，他却听懂了，心也懂了，他深深的看了洛熙一眼，似是看透了一般，心疼又无奈。

他懂得他与洛熙之间的鸿沟了。

有时候，有些朋友，看似重要，其实心都不在一起，信任更不值一提，让他去读懂自己的心比登天还难。

洛熙自然不清楚布莱克此刻的内心想法，他只是不懂布莱克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怎么了布莱克？”

布莱克摇了摇头，轻笑道，“你对粤尔迪克很忠诚。”

洛熙愣了，“布莱克……”

布莱克走到床边坐下，似乎不再对洛熙抱有期待。

“洛熙，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让你跪我吗？因为你不是别人，你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下属，你只是洛熙，我很感激你这一路陪着我，这十八年过去的太漫长了，让我都忘记了，你是粤尔迪克的人。”

布莱克说着说着，感觉心情无比沉重，这种感觉他不是没有过，只是这次格外强烈，他总感觉自己这一生又凄苦又悲哀，就像一个笑话一般，连他自己都想笑。

他的朋友少之又少，真心待他的人又寥寥无几，布莱克内心最在意的两个人便是洛熙与卡修斯。

他们二人一路照亮布莱克的人生，是布莱克黑暗的生命中最耀眼的光，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也是布莱克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

可是洛熙与卡修斯，一个忠诚于他此生最恨的人，一个为了不明所以的真相曲解他，憎恨他，背刺他，甚至是要杀他……

他讨厌洛熙的忠心，又怨怼卡修斯的平白无故对自己的不信任，为什么是平时最在乎自己的人，却一次次让他失望。

好像所有人都一样，锲而不舍的追赶他，待他转身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不知所措。

其实布莱克扪心自问，他恨粤尔迪克是远大于斯摩亚蒂的，但凡当初粤尔迪克伸一下手，哪怕是说一句话，都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那个时候魔灵一族内部大乱，根基不稳，而暗影系一族早已根深蒂固，出于对前任暗影系精灵王的忌惮，宇宙中人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只要粤尔迪克一句话，斯摩亚蒂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带走莱妮斯和森娅，他但凡念及一点亲情，但凡心中有那么一丝动摇……

可粤尔迪克没有，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被恶魔拉进地狱，永远不得自由……

这一刻的缘由均是粤尔迪克的无动于衷。

布莱克恨极了他，恨他的冷血无情，恨他的冷眼旁观，恨他毁了这个家，恨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恨他与魔域的针锋对决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计进去。

曾经把他捧在心尖上用心呵护他，有一丝异样的情绪都要慎重询问耐心陪伴、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的人，后来刀尖扎进血肉里、无数次看他穿梭在现实与鬼门关，也不再正眼瞧见了，只有那个冷冰冰、决绝无情的背影和疾言厉色的谩骂讥讽，没有任何心疼可言，只有一次比一次更深的深渊。

这是从天堂直线降至地狱。

这让布莱克如何不怨、不恨？

曾经多浓烈炙热的爱，如今就有多深溺的恨！

洛熙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布莱克，在粤尔迪克和布莱克面前，他无法做出选择，布莱克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可粤尔迪克是他一生忠诚的人，他不可能做出背叛粤尔迪克的事，面对这样的选择，他只能选择沉默。

洛熙抬眸偷偷观察布莱克的神色，他本以为布莱克会怪罪他，会怨怼他，可能会怒骂他，可是这些都没有。

布莱克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儿，眼神平淡地望着窗外，脸上也没有异样的情绪，好似二人之间什么也没聊过，又好像洛熙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洛熙感觉内心空落落的，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快步走到布莱克面前，“布莱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不想在你和大人之间做什么选择，我知道我怎么选都是错的，可是布……”

洛熙蹲下，望着布莱克白占的脸庞，一脸凝重道，“事情已经走到今天这步，这十八年来，对你和大人来说同样是种煎熬啊！当今这世上，你和大人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大小姐神志不清，你和大人是亲父子，血浓于水 ，何必骨肉相残、水火不容呢？你给大人一次机会，也放过你自己……”

洛熙的意思很简单，被仇恨压制了这么多年，学会放下，让自己喘口气……

可深知这么多年，仇恨早就成了习惯。

布莱克低眸，便看着洛熙无比坚定的目光。

似是恳求、心疼还有无可言说的包庇。

布莱克知道，洛熙说一百句，总有九十九句是在为粤尔迪克好，或许洛熙真的把他当朋友，但这前提是，他可以不是布莱克，但必须是粤尔迪克的儿子。

布莱克心里一阵悲凉，他望着洛熙的眼睛，强撑一抹笑意，说道，“那依你的意思，斯摩亚蒂也是值得原谅的，这十八年其实算不得什么，母亲和哥哥的离世，更算不得什么，让我原谅所有的一切，是这个意思吗洛熙？”

“我……不是的布莱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洛熙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布莱克。

在布莱克心里，粤尔迪克和斯摩亚蒂是同类，没有谁比谁更邪恶一说。

洛熙唯恐布莱克对粤尔迪克的恨意更深一步，却又怕自己为粤尔迪克辩解从而伤了布莱克的心，他很纠结。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化解这一切呢？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洛熙深知，曾经布莱克比他更在乎粤尔迪克，所谓有爱才有恨。

若有一天，连恨都没有了，那才是最令人崩溃的。

洛熙希望永远都没有那一天。

但洛熙其实不知道，布莱克对粤尔迪克的恨，早就不如当初那般了，有，但是淡了。

他也在逼着自己学会放下，仇恨是会让人疯的。

看着洛熙彷徨不错的样子令布莱克有些好奇，他试探性的问道，“洛熙，你真的拿我当朋友吗？”

还是只是奉了粤尔迪克的命令才会对他好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疯掉了，要杀粤尔迪克，那洛熙会为了粤尔迪克而站在他的对立面吗？

其实布莱克是一早就知道答案的，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洛熙坚定而又真诚的望着布莱克，使劲点头，“布莱克，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非常……非常重要！”

布莱克浅笑了一下，语气柔和，神情却多了几分试探之意，他低眸，看向腰间的禁制，“好啊！洛熙，那你帮我打碎它，然后我们逃出格雷斯星。”

洛熙愣了一下，他望了望布莱克身上的这道禁制，沉默了半晌，才略带为难道，“布莱克，你这不是难为我吗？这东西是二当家亲自设下的，我又怎么打得开啊？”

布莱克闻言竟笑出了声，直截了当道，“洛熙，你真是跟着粤尔迪克久了，骗我也成习惯了？”

“你……什么意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