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身后人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觉得很惊奇，弄不明白这来到天赐叔新坟地的祖孙三代是什么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腿脚残疾的老头子，在老妇人的搀扶下走下轮椅，和老妇人一起在天赐叔的坟头前跪了下来，小妇人也拉着两个娃娃跟在后面跪下来。

     我母亲在一旁很诧异地自语道：“这俩女的咋恁么眼熟呢？”

     忽然，母亲激动地喊起来：“她们！是她们！”

     我很疑惑，她们？她们是谁呢？

     母亲说：“就是和你天赐叔假结婚骗钱的那对母女呀！”

原来，竟是她们呀！我心里也诧异起来了。

“没错！就是她们！”母亲说了这话，反倒变得平静起来，“她们怎么来了呢？”

……

     那老头跪在地上，垂着头，声泪俱下地说：“老哥哥，谢谢您！是您救了我，救了俺们一家子呀！您是俺们家的大恩人呐！俺们一家这辈子都欠着您的……”

老妇人也在一旁不停地哭鼻子抹眼泪。

……

     慢慢地，在老两口的哭诉声中，人们才渐渐地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当年，那腿脚残疾的老头得了重病，急需钱款救命，老妇人借钱不着，只好带着女儿四处乞讨，恰巧得知天赐叔是个单身汉，一直也没娶上个媳妇，便动了歪心思，想通过骗婚从天赐叔那儿弄一笔钱，好回去给老头治病。哪知道在后来相处的几天里，天赐叔对她们母女俩关怀备至、殷勤善良，让老妇人很是感动，于心不忍，便把实情给天赐叔说了，天赐叔没说二话，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给了她，还趁夜把她们母女俩给送走了。老妇人的丈夫得了那笔救命钱，虽然落下了残疾，但终究保全了性命……

     至此，四里八乡的人们才总算弄明白我天赐叔当年的婚姻是怎么回事了。

     老两口叫小妇人给天赐叔磕头，说：“孩子，这也是你的爹爹，快给你爹爹磕头呀！”

     小妇人拉着两个小娃娃，说：“我们一起给你们的爷爷磕头！”

     两个孩子便跟着母亲磕起了头，他们大约都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心里害怕，一边磕着头还一边哭喊着：“爷爷——”……

     豁牙老妈子走过去，擦着浑浊的快要淌出水的红眼睛，将一叠火纸投进了火盆里，幽幽地说：“天赐啊，不委屈！你看你，这辈子活得多美呐！”

     ——是的，我的天赐叔活得的确挺美的！倘若往上追溯七八十代，倘若天赐叔和2500年前的那个夫子真有些关系的话，相信他也会愿意认下这个孔姓子孙的——2500年前的孔夫子主张“以仁治国”，2500年后的天赐叔躬行“以仁处世”——他们不都应该是我们心目中的“夫子”吗？

     这时候，火盆里的纸“轰”的一声燃烧起来了，火苗卷起盆里的纸灰，直冲向高天。

     一只不知名的形象朴拙的鸟儿从野地里跳出来，“咕咕唧——”，“咕咕唧——”，然后扑棱着翅膀向暖阳里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