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9

北京的天气很干燥，空气中还夹杂着灰蒙蒙的雾霾，黑瞎子抬眼望向面前的大宅子，双手插兜迈了进去。

解雨臣回来后一直在家里养伤，医院那种地方人多口杂，八岁开始掌管解家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黑瞎子走进一间屋子推开古香古色的木门，窗户上挂满了黑布，若不是他在黑暗中的视力异于常人，一定不会发现床上躺着的人。

“花儿爷，你急匆匆的喊我回来不会是让我看你在这儿睡大觉的吧？”黑瞎子笑着倚在门口，没有走过去。

“听说你们回来的路上被人堵了？”解雨臣的声音相比往常的意气风发倒是有些病态的柔弱。

“我这仇家那么多，再说一路被人盯着，不被堵很难吧。”黑瞎子抱着膀子歪过头去瞧解雨臣正慢慢坐起身，大步上前给他扶了起来：“花儿爷，您这身子骨就别折腾了，好好休养剩下的我去办。”

解雨臣清咳了一声，黑瞎子识相的递了杯水上去，他接过水抿了一口，对黑瞎子说道：“盘口被人盯得紧，公司里也不太平。有人要我死在雷城，可是没遂了他们的愿，那群人现在应该急跳脚了。”

“你知道是谁？”

解雨臣摇了摇头，说道：“我要你帮我去查，需要用多少钱自己取，你知道密码。”

“没有大概范围也没有线索，这趟活儿得加钱啊。”黑瞎子笑着接过银行卡揣进兜里，贱兮兮的道了声：“花儿爷，我可不信你真的没有怀疑对象。”

“他们所做的都是为了拿到我手里的印章，几年前我就和你说过那些人还会卷土重来。”解雨臣抬起头看了黑瞎子一眼：“你把张起灵带回去了？”

黑瞎子眯了眯眼，只不过隔着一层墨镜解雨臣没有发现他的微表情。

“花儿爷你派人跟踪我？”

“是暗中保护你，如果你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总不能真的看你去死吧。”解雨臣的声音很邪魅，苍白的嘴唇轻启，道：“他能义无反顾的去救你，还帮你治好了眼睛，这件事挺让我震惊的。”

黑瞎子手搭上了解雨臣的肩，轻笑着说：“你就好好养伤，我会把好消息带给你的。”

见黑瞎子刻意回避，解雨臣也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黑瞎子笑着摸了摸裤兜，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解家。

这件事比想象中还要难办，大半个月过去了黑瞎子一直都没有音讯，解雨臣有些急了，又派出了北京城的多半好手在道上打听黑瞎子的消息，可是撒出去的人却没带回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张起灵那边有没有动静？”解雨臣放下手中的茶杯，对身边一个亲信问道。

“没有，我们的人回信说张爷自从黑爷走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屋子。”

解雨臣点了点头，让亲信退下后自己则掏出手机给吴邪打了通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他深情里有些失落，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黑瞎子变了，亦或者他从来没了解过那个人，仿佛墨镜遮住的不是黑瞎子的眼睛而是他的心。

自从那天黑瞎子离开后张起灵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淡漠的状态，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整天除了少得可怜的睡眠以外就是坐在窗口发呆。有几次他竟然期待着在窗外能看到那个一袭皮衣戴着墨镜的大高个子出现在门口，等幻影化成泡沫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空虚。他尝试着拨打了几次黑瞎子的手机，可是那边一直是关机的状态，他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正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着。

张起灵尝试联系过吴邪，想看他有没有什么关于黑瞎子的消息，但是当电话拨通那边传来的是机械的女声时他的心又凉了半截。

这一天的杭州下起了夜雨，雨点窸窸窣窣的打在玻璃上，张起灵有些恍惚的打开了窗，伸出手接住落下来的冰凉，那奇长的手指微微发抖。突然雨点开始变得来势汹汹，他缩回了手，靠在窗前努力把自己放空，脑子里却胡思乱想个没完。

“谁？”已经一个月没有开过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警惕的靠近铁门，分辨着外面的响动，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黑金古刀的护手上。

“我。”

门外的回答让张起灵心头一紧，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张起灵没有迟疑的拧开铁门，消失了一个月的人就站在他眼前，浑身的衣物湿透了，雨水混合着血液紧紧地贴在身体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黑瞎子扯动嘴角笑了笑，也就是与此同时，那个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倒了下来，张起灵反应极快拦腰接住了他，才发现这人身上已经体无完肤了。

黑瞎子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包扎处理，血污也被擦拭干净，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就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张起灵正坐在他旁边冷着脸盯着他，发现床上的人醒了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查看，死不了，他是这么想的。

“哑巴，我要喝水。”黑瞎子扭过头去看了一眼，一时摸不透他的情绪，只能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一杯水递到他面前，黑瞎子吃力的蹭起身子接过来喝了一口，抬头对上张起灵冷若冰霜的眸子，心里有些心虚，清咳了一声说道：“谢谢你啊，哑巴，你又救了我一次。”

“怎么回事？”张起灵的声音很低沉，光是听着就让人不自觉的后背发冷。

黑瞎子笑了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烟靠着床头抽了起来：“接了个大活儿，好在已经解决完了。哑巴，我的手机呢？”

张起灵从那件沾着血污的皮外套里摸出一个手机，递了过去。黑瞎子接过来插上床头的充电器，随着一声开机的提示音，他嘴角勾起了笑意，调侃道：“原来你给我打了这么多次电话啊。”

张起灵没有理他，站在那里盯着他点开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只听黑瞎子长吁一口气，换上平时玩世不恭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花儿爷，事情都处理干净了，这趟你必须给我加钱，我还顺便多帮你清掉了几个奸细。”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黑瞎子打着哈哈搪塞了过去，没过一会就挂了电话。

“你接的解雨臣的活儿。”张起灵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虽然是问句但听起来更像是审判。

黑瞎子耸了耸肩，对他来说能挣钱就行：“花儿爷给的钱多事儿也少，在我这种拿卖命钱的人眼里，他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老板。”

张起灵不会主动去问黑瞎子对自己的感情，他觉得那样太矫情，所以他只能在言语里捕捉黑瞎子对自己的在意，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理解错了，可能在黑瞎子眼里他和解雨臣也没什么差别。

“我要走了。”张起灵语气淡的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散。

“去哪儿？”黑瞎子揽过张起灵柔软的腰，用鼻尖在他的胸膛蹭了蹭，宠溺道：“你哪儿也不许去，以后我出去接活儿你就在家乖乖等我，只要我知道有你在家，拼了命我也会回来。”

冰凉的眸子中泛起了一层水雾，张起灵紧紧的抿了抿唇，他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