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山除魔

　　晨光洒下，长剑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竹林深处隐隐可见两道白衣身影，一高一矮，一少年一少女，出剑的动作如出一辙，剑光闪闪，衣袂飞扬，美不胜收。

　　许久之后，二人同时收势，一齐挽了个剑花。

　　少女瞬间扔了手里的剑，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顾茕茕累、累死我了……

　　少年无奈一笑，将两把剑都收起来，也坐到了少女身边，执起袖子细细擦去少女额上的汗珠儿，眉目俊秀温柔。

　　这少年便是宋逾白，这少女自然便是顾茕茕。

　　自她从未烬幻境出来，至如今，已有五年。

　　这五年里，顾茕茕一直呆在涿光仙山上，每日随师尊学剑学术法，看师尊和大师兄眉来眼去，小日子神仙一般舒坦。

　　偶尔也会到未烬幻境里历练一番，一飞剑把火狼王钉在石壁上，却再没有遇见过当初那个黑袍男子。

　　想想也是，好歹是个准天阶幻境，怎么可能次次都精神错乱？或许等到她能打的过七阶妖兽的那一天，就能遇见他了。　

　　到那时，一定要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自夸的那么好看。

　　最近两年，顾茕茕的身高抽条一样长的飞快，兴冲冲在后山竹林里挑了一棵碧水玄竹，每月在上头按身高划一道剑痕。　

　　倒是宋逾白，窜得比她还快，对比之下就好似顾茕茕越长越矮。

　　顾茕茕只得安慰自己年纪还小，心里又暗暗着急，于是死皮赖脸磨了宋逾白一整天，非要跟着他一起练剑，偏偏体力又及不上人家，每每累得四肢瘫软，宛如死狗。

宋逾白师妹最近进步真大，已经能坚持到一套剑诀结束了。　

　　顾茕茕累到不想说话，瞥了宋逾白一眼，心道废话，一套剑诀练了小半年还坚持不下来，她跳山自尽算了。

　　忽而一串铃声响起，宋逾白摘下腰间的传讯铃，将一道灵气注入其中，铃中清楚地传来李南生的声音。

李南生——北斗大殿，速来。——

　　二人对视一眼，顾茕茕率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灰，向宋逾白伸手。

顾茕茕走吧师兄，北斗大殿。

　　宋逾白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顺手将附在她衣袖上的一片竹叶拿下来扔在地上。

#宋逾白走吧。

顾茕茕师尊我们来啦！咦，师伯们也在？

　　二人走进北斗大殿，抬头一看，自家师尊坐在上首，四位长老一位不缺，殿内气氛有些严肃。

　　一旁还站着十余名内门弟子，皆是熟脸儿。见了二人，众人齐齐垂首。

涿光弟子大师兄、小师妹。

　　宋逾白点点头，顾茕茕则看了一眼坐上严肃的掌教与长老们，溜进人群里对众人笑。

顾茕茕师兄师姐们早！

　　几个熟识的师兄也小声与他搭话，顾茕茕还没说什么，宋逾白先拽了拽她的衣袖，顾茕茕见状立马站好。

　　两个徒儿私底下的小动作，李南生早就习以为常。他唇角先勾了一勾，而后才板起脸望着殿内的弟子们说：

李南生前日山下一处村子爆发了尸毒，行尸横行，我怀疑有魔修从中作祟。逾白，今日便由你带着几个内门弟子，到那村子走上一遭。

　　宋逾白垂首抱拳。

宋逾白是，弟子领命！

　　顾茕茕听着李南生的话，心中隐隐有些熟悉感。

　　爆发尸毒的村子……

　　难道是……！　

　　顾茕茕瞬间瞪大了眼睛，望向高座上的李南生。

顾茕茕师尊，我也要去！

　　李南生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顾茕茕先他开口：

顾茕茕师尊，弟子近来剑术遇到了瓶颈，是时候下山历练一番了。你就让我去吧！

　　见李南生面上隐约的不赞同，顾茕茕眉眼间便有些焦急。

　　此时正阳长老捋着长长的胡须开了口。

正阳长老叫她去吧。小姑娘嘛，总会想要下山走走。

　 李南生皱着眉反驳。

李南生师兄，除魔可不是闹着玩，茕茕修为不够，贸然下山，恐出差错……

正阳长老哎，南生你便是太小心了，那村子离涿光山如此近，哪个不长眼的敢作乱？小猫小狗三两只罢了，还够不上危险！

　　顾茕茕偷偷对正阳长老感激一笑，转头冲着李南生装可怜。

顾茕茕是啊师尊，弟子近来剑术小有成就，术法也有了很大进步，您就让我去吧——

　　宋逾白此时也上前道：

#宋逾白师尊，师妹近来确实进步很大，连一套涿光剑诀都能坚持下来，想来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

　　李南生闻言一怔，抬眼问：

李南生可是真的？

　　顾茕茕连连点头。

顾茕茕自然是真的！

　　最终李南生还是松了口，却还免不了一番仔细嘱咐，又塞了个芥子袋给顾茕茕，才勉强放心。　　

　　顾茕茕收拾好了东西，从房间里拿出自己的本命剑藏寂，轻轻抚摸着剑鞘上的纹络。　　

　　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过快活，她险些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小姑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便是在这次除魔途中，宋逾白掉进魔修设下的百虫窟里，被里头的虫王咬了一口。　　

　　虽侥幸得以活命，却从此堕入魔道，被名门正派追杀，逃亡天涯。　　

　　故事里顾茕茕的悲剧，也从那一刻被注定。　　

　　所以她才执意要和宋逾白一同前去。朝夕相处了将近六年，哪怕是只猫儿也该养出感情来了，更别说宋逾白早将她宠上了天。　

　　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堕入魔道，也无法坐以待毙等待被魔尊杀死。　

　　宋逾白不知道百虫窟在哪，她知道。　

　　屋中响起一声轻叹，顾茕茕小心地把藏寂用布包好，背在背上，推开了房门。　　

　　屋外阳光充足，顾茕茕眯了眯眼，宋逾白就站在门外等她，听得门响转过身来，弯眸一笑，兰芝玉树。　

宋逾白可落下了什么东西？　

　　顾茕茕下意识地摇摇头。　

宋逾白那便走吧。

说罢，宋逾白转头，当先行远。　

　　顾茕茕跟在他身后，心说要不是知道大师兄和师尊是一对，她肯定会爱上他！　

　　……　　

　　一行人用了小半天，才赶到传说中尸毒爆发的村子。　　

　　村中一片寂静，连半声虫鸣鸟叫也没有，草木尽数枯死，空中缭绕着若隐若现的瘴气，地面上还有一些禽畜碎块，以及干涸了的暗红血迹。　　

　　便是太阳当空照着，众人也感到一阵阵寒意袭来，贴着衣衫往皮肉里钻，如蛆附骨，挥之不去。　　

　　宋逾白十分冷静地将人分成三组，而后拔出佩剑握在手中，转头小声对顾茕茕说：

宋逾白一会儿跟紧我，千万别乱跑。

　　顾茕茕点点头，正合她意，她也怕自己一不留意，对方就掉进了百虫窟里。　　

涿光弟子大师兄，这里！

　　不远处一个弟子挥手大喊，宋逾白与顾茕茕对视一眼，顾茕茕口里默念咒语，只听“铮”地一声剑鸣，银光冲天而起，藏寂自动飞出，落入她的手中。

宋逾白一怔。

宋逾白平日里见你对这柄剑宝贝的很，今日怎么舍得带出来了？

　　顾茕茕对他笑笑。

#顾茕茕历练嘛，自然要认真对待。

　二人一同往前赶去，见一屋大开，屋门被砸得稀烂，屋内横陈着三具尸体，两大一小，胸口皆有个血淋淋的大洞，一看便是被掏心而死。　　

　 看到尸体的瞬间，顾茕茕只感到一道寒气冲破头皮，拿剑的手不自觉颤了颤。　　

　宋逾白见状，不动声色往顾茕茕身前一站，挡住了她的视线。　　

　　顾茕茕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真不怪她胆小，比这血腥的场面她也见过不少，可那都是狼尸，且是幻境中灵力凝成的。　　

　　而她面前这一家三口，不久前还是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啊。　　

　　此时另几个弟子也都聚到了此处，见了屋中尸体，面上都有些不忍。　　

　　半晌，宋逾白闭上眼睛。

宋逾白搬出去，找个开阔的地方，烧了吧。不然变作行尸便麻烦了。

　　几个男弟子闻言点头，上前去搬那三具尸体。　　

涿光弟子大师兄！有行尸！

　　忽而一阵腥风袭来，宋逾白当机立断，冲了出去。　

　　屋外传来打斗声，顾茕茕站在原地，嘴里不断念叨着：

顾茕茕就当是在打游戏就当是在打游戏……　　

　　片刻，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提着藏寂迈出了屋门。　　

#宋逾白茕茕躲开！　　

　　顾茕茕一惊，下意识地把剑横在身前。蓦地一颗球体落在几步之外，又咕噜噜滚到她脚边。　　

　　顾茕茕定睛一瞧，霎时汗毛竖起，浑身颤栗，差点尖叫出声！　　

　　她脚边那所谓的球，赫然是一颗青紫的人头，正狰狞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