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四

张小福的生命中有一场雨，从他和杨大龙的初见开始 。

那天，天空中落下的雨化成淡淡的墨水渲染着天边看不见光暮色 。

张小福拎着背包在雨中奔跑 ，溅起的泥水沾满了他的裤腿 ，匆匆间他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仅仅一瞬间的回眸，视线相牵，别让他看清了那个人清俊的面容 ，冰冷的目光 。

雨中的相遇既是偶然，也是缘分，这个人就是张小福的队友杨大龙 。

他们在一起生活，一起训练，一起战斗 ，陪着彼此走过了生命中最美那段光阴。

“他们是很好的队友 。”

在张小福的记忆中 ，下雨的日子似乎最为清晰 ，他们在雨中练习过射击，在雨中跑过十公里，在雨中偷偷挖出了彪哥埋的训练他们用的地雷，气的彪哥差点儿开坦克撞他们。

“在少年特战队的日子很幸福 ，真怀念 啊！”

张小福喜欢杨大龙 ，谁都看得出来 ，但杨大龙怎么想没人知道 ，张小福也不敢表白 ，他怕杨大龙会疏远自己，到最后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是他仍在一遍遍的练习表白 ，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

在少年特战队的最后一次战斗中 ，他们损失惨重 。

“那时候蛇蝎组织的战斗力是巅峰时期 ，我的胳膊就是在那一次被炸断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

那是他们奉命和三连一起围剿蛇蝎组织 ，他们分头行动 ，少年特战队去捣毁蛇蝎组织的通讯据点 ，三连去消灭蛇蝎总部，但是由于情报错误 ，少年特战队和三连找错了位置 ，少年特战队误打误撞找到了蛇蝎组织的老巢，而三连则去了另外一座空山。

少年特战队遭到了埋伏，而援军赶到至少要一个半小时 。

那张战斗中，巴根那的右臂被炸毁，当场晕倒过去 ，吴慧明身中一颗子弹，肋骨断了一根 ，左腿骨折 。这也导致了他们后来被迫退役 再也不能参加战斗 。

关悦简做了一辆小车 将二人带下山去 ，而马户强则和张小福他们走散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找到一个地穴躲了进去 ，但对方有追踪犬，迟早会找到他们 ，所以张小福决定身先士卒，但杨大龙坚决不同意，最后两个人都僵持着 。

但时间不允许他们这么等待 ，张小福打算敲晕杨大龙 ，但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分散他的注意力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不敢说出去的那句话 ，就用这个机会 和他道个别吧 ，等他鼓起勇气喊出他的名字时，'我爱你 '这三个字。却被永远卡在了他的喉咙中哽咽说不出来 。

他被杨大龙敲晕了。

当他醒来时 ，发现杨大龙不在，慌忙爬出地穴。

此时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雨 ，雨打在树叶上 ，草地上，发出的声音如同一首悲伤的交响曲 一直响着，一直响着 直到他找到杨大龙。

杨大龙拿着狙击枪 ，身体摇摇欲坠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 ，他看到了站在他身后 ，嘴巴大张却也始终说不出一个字的张小福，那一刻蛇蝎并没有击杀前来的张小福而是迅速撤退 ，因为援军到了。

张小福踉跄着上前，膝盖一软跪倒在杨大龙的身旁 ，他将他抱在怀里 ，却使不上劲儿 ，身后援军赶来的脚步声 他过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雨越下越大 ，滂沱大雨中张小福哭不出一丝身影 ，只是呆滞的地跪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

杨大龙吃力地睁开眼睛，露出了鲜少可以看见的笑容，雨水将他身上，脸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衬出的脸色是那么苍白 。

他抬起手想触摸张小福的脸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触及便落下了。

雨中振翅的蝴蝶，被打湿了翅膀 掉进水坑中挣扎，匍匐着 ，奄奄一息。

他没有等到救援，没有，等到那句话 便被打碎，混入泥土中永远沉寂。

张小福的心与杨大龙一并坠落 ，他呆在雨中 ，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渐渐消散 ，感受着大自然的安魂曲 ，他的意识也被雨水冲尽，直到雨霁。

在那之后，少年特战队解散，只有马户强 ，关悦，张小福三人留在军中 。

那张小福一直不在状态，消极，无神，甚至嗜酒违反军纪。上层对他的个人情感有所考虑 ，让他回家调整 。

张小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不肯出来 ，不吃不喝 。他笑自己无能 ，笑自己，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

终于他病倒了，他在床上昏迷了很长时间 ，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哭 ，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梦 。马户强看不下去了 ，他一巴掌打在张小福脸上，关悦拦都没拦住 大骂了他一通 ，他不愿意看到他这么堕落 ，但他却不能感同身受 。

那天后，张小福重新回到军中 ，他像变了一个人 ，每天不停的训练 ，所有人都以为他恢复了过来 ，但只有关悦知道 ，他只是在通过训练麻痹自己 。

他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

……

巴根那把少年们带到了军营北边的烈士陵墓 。

“他是最厉害的狙击手 ，也是光荣的战士 ！”吴慧明看着墓碑喃喃的说。

“敬礼！”

华南虎突然大喊一声 ，瞬间，所有人抬起右臂 ，对着杨大龙的墓碑 庄严的敬了一个军礼，礼毕后，众人对着墓碑失神了很久 。

这时关悦突然看着天空说“快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的离开回到军营 ，就在这时 从墙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张小福，他抱着一捧菊花 ，走到杨大龙的墓前，轻轻的把菊花放在上面 ，又慢慢的在旁边坐下 。

“又下雨了 ，这个天气该说好还是坏呢 ？”

他掏出一瓶酒 ，一个酒杯 ，他给杨大龙倒了一杯，自己也开始喝 。

“你说我是不是很胆小 ，等人都走了我才敢来看你。”

他自说自话却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

水从脸上滑落在地上 ，一滴，两滴 。

“我喜欢你 ，我最喜欢你了 ！”

张小福有一些醉了但还是在喝。

“我练习告白了那么多遍 ，却还是没有跟你说 ，你听不到吗 ？别装傻！回答我 ！”

“你说我是不是像一个疯子在这里对一个墓碑大喊。没错，没有你我就是一个疯子，已经疯了 ，彻头彻尾，所以你可不可以可怜一下 我，哪怕是否定的回答 ！！ ”

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倦意慢慢涌上来 ，他支撑不住，合上了眼 ，身体慢慢靠在墓碑上，手中的酒瓶滑落掉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也许他会有个好梦吧 。

张小福的人生中有一场淫雨，从他和他的初见，到他和他的分别，一直，一直下个不停 。